白卿安最后一个下马车，看着面前的四只手，还有大掌里被挡住的第五只小手，她摇了摇头，飞身直接跳了下来。
萧承昀见娘亲尽管没有牵他的手，但也没有牵爹爹们的，甜甜一笑，“娘亲真厉害！”
早就和大哥混熟的四个小不点，一听见他说这句话，便一起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地表示附和。
“。”白卿安看了“白霄”一眼，嘴边的父亲咽了回去，扭头看了一眼相公们，她道，“我已经到了，你们回去吧，按理来说大婚前一日，新郎官和新娘子是不能见面的。”
萧家四兄弟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同样无奈。
萧云璟把好动的萧霏霏换了个姿势抱住，“安安，明日你来接我们？”
本来最开始，他们想的是小媳妇和国师府挂上勾后，便由他们来接她回王府，只是后来大婚之事瞒不住后，小媳妇和父亲不知谈了什么，总之临了了，竟变成让他们被接了。
白卿安柳眉微挑，“是啊，你们就安生等着吧。”
这话说的像是要逃婚一般，白璇摸了摸女儿的头。
白卿安一僵，很快掩饰过去，轻咳一声转而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吧，一会儿天冷了，崽崽们该睡了。”
见状，萧云璟便不再说了，萧二萧三想说，但看小媳妇好像和父亲有话聊一般，便拉了一把萧云琰，干脆都回去了。
白卿安目送他们离开，回头看向身边的“天道爸爸”。
每一次见他，每一次他都是不同的外貌，但莫名的，白卿安就是知道这回这脸定是天道爸爸的，至于这人嘛……
走进国师府，白璇带着白卿安去她的院落里，是新修的，甚至比王府里的云松院还要大，还要好看。
“知道安宝喜欢乘凉看景，我让他们在这儿也挖了个湖，建了个凉亭。”白璇说，指了指不远处的精致的凉亭。
白卿安顺着看了一眼，没错过湖周边的盈盈白光，“那我们去看看吧。”
进了湖中心，白卿安抬了抬手，盯住面前人的眼眸，很快，金光闪过。
“安宝……”
沉默许久，白璇发现以现在自己的力量，根本突破不了女儿的钳制，近乎叹息地唤了一声。
“你真的让我很骄傲。”
祂的女儿，即使祂不在她身边，即使被白霄送给了别人养，却依旧如此卓荦不群，让祂惊喜，又愧疚。
“你是我的母亲对吗？”白卿安问，语气中似乎有些执拗，她这一次见到天道爸爸的时候，就说祂很不对劲，不是说祂人变了，只是她自己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天道爸爸”主动告知她黑袍男子情况的时候，尤为突出。
只是她不懂，是母亲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白璇慈爱地摸了摸白卿安的面颊，“是，我是你的母亲。”
白卿安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在没去现世前，她懂事后便知道轩辕王夫妇不是她的父母亲，轩辕王还好，对她疼宠，给了她不少父亲的关爱，但轩辕王妃便稳着一国之母的架子，鲜少对她露出过和蔼之意，但也未有为难，所以她也不在意。
去了现世后，她是一个孤儿。
在遇见灵蕴前，她甚至每日只和男孩子玩，因为那些小女孩会说她是野孩子，会嫌弃她脏，男孩子虽然也会，但她有武力值，倒是收了一批小老弟。
等到后来她加入组织，加入一国之中最拔尖的十人小队里，每日不分昼夜的完成任务，从没有时间来得及想自己的母亲，或者自己的亲人。
所以那时一到清平村，一遇见萧家四兄弟，她第一反应是这个朝代竟然有共妻，第二反应是——她好像和人有除了队友之外的关系了。
“你为什么……”
白卿安想问，你为什么在天道爸爸的身上，你为什么不出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但话堵在唇边，有些滞涩。
白璇发觉被祂压制住的白霄没了动静，眸色里闪动着金光，祂微微一笑，牵着女儿坐在凉亭里后，才轻声问道，“安安把他隔开了吗？”
白卿安跟着祂的动作坐下，听见祂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抿了抿唇。
对于女儿的能力，白璇很是惊喜，既如此……
“安宝，我要向你道歉。”
话音刚落，白卿安便看见白霄倒了下来，她急忙去扶，却看见他紧闭着眼睛没有了意识。
凉亭里忽然出现另一道身影，是白璇自己的样子。
祂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裙摆宽大而轻盈，裙子上绣着精美的灵气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活了一般，流动着淡淡的光芒；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头上戴着一顶繁复而精美的发冠。
白卿安有些怯懦地对上祂的眼睛，白璇的目光温暖而耀眼，眼睛深邃如海，瞳孔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祂的容貌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清丽脱俗，鼻梁高挺而精致，脸庞轮廓柔和而优雅。
但同时，白卿安也注意到，祂现在不是实体。
“安宝，很抱歉现在才出现在你面前。”白璇温柔且慈爱地说，脱离开白霄的身体，祂便只是灵体一个，甚至不能触摸到女儿了。
“轩辕是个特殊的地方，我在那儿生下你，也在那儿失去了你。”白璇顿了顿，“但让我最抱歉的，是白霄不但没有好生照料你，还将你送去了现世。”
当年的情况复杂，白璇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到底，祂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白卿安垂下眼睑。
“小昀儿，是他用私心……”白卿安有些说不下去，她一直以为天道爸爸时刻关注着她，甚至还有崽崽们，是因为他是她的亲人，却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
白璇没有应声，最好的回答便是沉默，更何况白卿安早有猜想。
“难道说，承宇几个也是吗？”白卿安忽然间反应过来，站起来高声问。
白璇不忍心看女儿的脸，侧过脸去。
白卿安泄力般坐了下去。
“原来如此。”
她就说她本不容易有孕，但有孕那日她的感觉十分敏锐，像是有人给她下了什么催眠咒术一般，白霄竟然真的从中作梗。
白璇无法给白霄辩解，其实连祂自己的过错也说不出口。
女儿回来后遭受到一切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祂，苗疆蛊术是祂未能销毁殆尽的；天阳的皇室秘法也是祂随口所说才使得修炼者命数不长；北疆的尸魂阵也是祂未设防而轻易让小人听去；还有轩辕……
但最终，白璇还是将那些事，一点点娓娓道来。
白卿安听着，面前浮现地却是萧云璟四人的身影，还有小昀儿。原来，在被生身父母利用的时候，她身边也有人在陪着她。
“所以黑袍男子真是你那时说的那样？”白卿安打断，过去的事没什么好听的，总之在他们出现之前，她过得不好；在他们出现之后，她也没过得好，何必浪费口舌。
白璇僵住。
那时祂刚醒来，只想着让女儿远离那些人，便伪造了一个谎言——黑袍男子是白霄白璇的仇敌，白璇死了，他才会一直追着白霄。
当时的白卿安只是沉默听着，白璇拿不住女儿有没有相信，但看她不再执拗于帝都城外滞留不走的陌生气息，白璇便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未曾想，原来女儿从未相信过。
白卿安的神情淡漠，连方才对白璇的质问和伤神都不见了，似乎只是要一个不重要的答案。
白璇看着她冷漠的眼神，摇了摇头。
“嗤——”白卿安笑了出来，“说吧，你们又来找我是为什么？”
“白霄是想要灵石，那你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白卿安在现世的时候学得彻底，回到这里，她竟然天真了不少。
白璇不知道白霄在女儿这儿拿了不少灵石，只以为一两块，但祂要灵石无用。女儿的空间宝器祂是知道的，和白霄一样，那宝器难得认主，白璇虽不知那宝器有何妙用，但终归是流传千百年的好东西。
“我想要……让安宝帮我重塑肉身。”
白璇说得干涩，想必是自己也觉得羞赧。重塑肉身，别说白璇不是普通人，便是帮普通人重塑肉身也会受规则的重罚。
白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飘在半空中的白璇，更别说这个只剩下一个灵体了。
“你知道的，重塑肉体要十大神药。”白卿安双手环胸，语气无奈，“我没有啊。”
白璇有些着急地向前“走”了两步，“安宝，娘知道你有神器在。”她脱俗的面容上显现出几分焦急，嘴上也开始自称娘了。
白卿安心中冷笑，面上无辜，“可是白霄没和你说吗？小昀儿是空间灵子，他一开始以为小昀儿出来后，空间便能成无主的，再不济也能通过小昀儿直接链接到空间，结果后面才发现，小昀儿出生后，便和普通人无异了。”
白璇不相信，但她不得不相信，在没和白卿安摊牌的时候，她自然是私下探查过，她甚至问了玄武，可惜玄武性子刚直，她不好直接明说，只好迂回着用白霄的身份接近几个孩子和未来女婿。
可惜一无所获。
“但你父亲说，你给了他不少灵石。”白璇不死心。白霄说了，那灵石纯度极高，定不是常人凝结出来的。
白卿安耸耸肩，“那几块灵石是空间里的，是有不少，但是我都给他了，哦，还让玄武给的，不然你问问？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原来玄武是你的坐骑吧？”
她能号令百兽的血脉，想必也是因为白璇了。
白璇笑了，“安宝，娘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不想娘吗？娘很想你，娘很想真的抱抱你，我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安宝有这般成就，娘真的很欣慰。”
她的话白卿安听懂了，“多亏了空间里的灵石吧，本来空间还算繁茂，前段时间为了给他送灵石，我全拿完了，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若是你在意，不然我把空间还给你？”
还给她？
白璇脸色抽搐了下，自己要是能打得开，便不会生她了。若不是那五个小孩都没有这样的血脉，她才不愿意出来和白卿安虚与委蛇，但她绝不相信，那神器无用了。
“那也行吧，娘不是不相信安宝，只是娘的实力比安宝高一些，也见识过不少，说不定能开发出神器真正的作用来。”
白璇向前走了些许，离白卿安不过一步之遥，她伸出手，“那安宝就给娘亲吧。”
一块质地透明看起来有几分黯淡的白凤佩从白卿安的心口处飘荡了出来，玉佩一离体，白卿安的脸色便差了许多，唇色苍白。
但白璇根本顾不上，她两眼放光地去接那块小玉佩，谁知那玉像是认主一般避开了她的手，想要往白卿安的方向而去。
白璇目光一厉，一把抓住了震颤不停的玉佩。
她有些痴迷地看着手里的宝贝，用体内存留不多的灵气去冲刷它，试图冲破白卿安留下的灵力印记。
没注意到她使出灵气时，白卿安的目光。
桌边，白霄醒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被上身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可……璇璇呢？
他猛地抬头。即使对面就是面色苍白的女儿，他回头看见的第一人还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白璇。
“璇璇！”
他话音落地，玉佩震颤一下，险些从白璇手上掉落。
白卿安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真恶心啊。
那玉佩自然是假的，她的空间都是忽然出现的，凭什么要有媒介，还非要给这对不称职的父母。
白卿安垂下眼睑，操控着玉佩安分下来。
那边，白璇却以为自己成功了，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白霄，果真没用，还得她出马。
白霄痴迷地看着她，多年未见，璇璇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对上白璇的视线时，他才反应过来，“璇璇，你怎么出来了。”
白璇现在只不过是一具灵体，说得难听点，大抵是半个鬼。白卿安安静听着，只要他们不找她，她并不打算说话。
“我来见安宝啊。”白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声音都娇媚不少，经年过去，她当然不是原来那个她，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白霄是个蠢人，眼盲心瞎，见白璇这般说，他才转身对上一脸淡淡的白卿安，“安宝，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