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过前院，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引路的下人解释道，“那是昊少爷在花园里玩呢。”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洞里出现，一路奔跑，手里还拿着马鞭一样的东西，笑得很大声，“追不到我！你们追不到我！”结果刚进这院子里，他就被脚下不平整的碎石路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倒了。
随即更刺耳的哭声从那小人身体里迸发出来，吵得我脑仁疼。
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喜欢小孩。
几个陪玩的下人急匆匆地跟上来，扶的扶哄的哄，最后跟上来的身影，让我微微一怔。
“林月娘？”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对方刚好与我目光相对，那神情分明是认得我的。
“你们先带少爷下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再换身干净衣裳。”她一边吩咐，一边朝我这儿走了过来。
林月娘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贺钊也骗我？
“是我，紫烟。”对方走到我跟前，像是为我解惑，直接揭晓答案。
“紫烟姐？”
“紫烟姑姑？”
我跟彩茵都愣住了。
她陪着我们去了花厅，还让人奉了茶。
“没想到你今日会过来，需要派人去喊他回来吗？”紫烟亲手替我斟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气派。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并不是专程来拜访的，只是路过。”
虽然彩茵也是御龙卫的人，跟紫烟是认识的，但这会儿十分识趣地守在外面院子里，让我跟紫烟能单独聊一聊。
“刚才看见你跟在昊儿后面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我尴尬地笑了笑。
“还不都是为了昊儿。他那么小，离不了亲娘，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紫烟也跟着笑了笑，毫不避讳地摊牌了。
而我脸上的表情却渐渐绷不住了，这些事情贺钊从来没跟我说过。
或许他只是觉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贺钊，所以贺钊家眷如何安排，不用跟我解释。我这样想着，安慰着自己。
当初紫烟跟我授艺时，我跟她几乎无话不说，虽然也能察觉到她从不主动说自己的事，但我觉得交朋友总有一个人要更热情一点才行，对比现在我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却只能尬聊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好像我也没怎么了解过她。
她以前说过，退出御龙卫之后就是自由身了，留在京城只不过是还有一些未了的心愿，等心愿一了她就会离开。
我几次想问问她为什么愿意扮演林月娘，为了钱，还是别的什么？话到嘴边，问不出口。
“娘亲！”昊儿出现在花厅门口，没人拦着他，让他自己就这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
“怎么这个时候吃点心？过来，看你这小花猫，吃得一脸都是。”紫烟将孩子拉到自己跟前，脸上柔和的光彩好像在散发母性磁场，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昊儿跟她说话时，一直偷偷打量我，“就吃一块，昊儿听话，好好吃饭。”
他这个年纪，说话很溜，但也很随性，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他的童言童语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紫烟把他抱到了腿上，柔声应和着他的话，“乖。”
“娘亲，她是谁呀？”昊儿小声问道，发现我也在看他时，赶紧把脸埋到了紫烟的怀里。
“她……”紫烟微微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
以前我住在这里时，很少跟林月娘母子碰见，唯一的一次，还是林月娘打算用孩子的事情来陷害我，最后昊儿溺水还是我救下来的。不过那时他才一岁多一点，话都说不利索，应该也不记得了。
“我是你娘亲的客人呀。”我先开口，随便糊弄小孩子。
昊儿眨了眨眼，抱着紫烟脖子，跟她小声说起悄悄话，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紫烟对他是有求必应，哄好了才让嬷嬷把人带出去。
“你很喜欢小孩子啊，那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呢？”问出口之后，我才有些后悔了。紫烟的年纪搁在现代，没有结婚生子，倒算正常，但在这个时代，她都二十好几的人却一直没有嫁人生子，是因为她自己不想吗？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这样问出口，无疑是在戳人家的伤疤。
正打算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她却笑了，“原先，我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他不被允许出生。”
我在心里已经暗骂自己好几遍，都怪自己问什么蠢问题。
诶，等一下，紫烟居然曾经未婚先孕，那孩子爹是谁？
“是一起出任务的搭档，我们曾经关系亲密，能把后背安心交付给彼此……我以为我跟他情投意合，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就是证明，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别人……”紫烟一边回忆，一边说着，笑容也带了几分落寞。
“你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人。”我干巴巴地鼓励道。
她抬眼望向我，点了点头，“承你吉言。”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我打算告辞了，紫烟反问，“你当真不等他回来？在宫里时你们见面不方便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看见她眼底试探的意味，回想起在魏府听到的那些关于贺钊的闲话，我摆了摆手，“今天就不了。紫烟姐，多保重。”
回宫的马车上，彩茵像是才想起来，“之前替公主整理私库时，看到西郊的房契，好像就是刚才咱们看的那一间，地方还挺大的。”
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宅子被贺钊当做礼物送给我了，还没说要进宫的时候，他就巴巴地把那些资产文契交给我，当时我也没要。他再三强调那些都是他自己挣的，跟贺钊的名号没有关系，后来我进宫，有一回他的礼物就跟着宫外其他人送的礼一起送到了锦华殿。
但也是在我收到礼物没多久，他就跟嫣韵县主成婚了，那些东西我就交给彩茵收起来，自己也没再看过。
看样子，还是找机会还给他得好，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真让人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