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音，现在是大白天，若是我爬墙翻进去，岂不是更加明晃晃？”裴凌筠望着她那张明丽的脸，眼神带着几分慵懒。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在外面忙完了活回家的时间，若是翻到墙上去时恰好让人瞧见了，连狡辩的理由都找不着了。
容卿音噎了一下，目光瞥向他：“你说实话，方才有没有人看见你站在门口？”
瞧着她神色凝重，裴凌筠垂了垂眸，幽幽道了个字：“有。”
“什么？”容卿音脸色一骇，恼怒地瞪着他：“你是如何跟那些人解释的？”
顿了一会，看着她愈发着急紧张的神色，他才不紧不慢解释：“只是与他们说，我是来问问关于‘取丁’的事罢了。”
容卿音闻言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便没再理会他，转身去了灶房烧水。
再多一些关心也没有了。
裴凌筠一回头，她那纤瘦的身影让余霞的橘光笼着，明明橘光是温柔的颜色，可他看着觉得冷漠。
她在青山寨村村时，从未如此横眉冷对。
“你又惹娘亲生气了。”玥姐儿童音响起。
裴凌筠将视线转移到女儿身上，状似无奈地叹了叹气，温声道：“是爹爹做得不够好，让娘亲生气了，玥玥可否与爹爹说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娘亲不生气了的？”
玥姐儿兀自想了想，随后小脸认真地道：“是你惹娘亲生气的，应该是你自己想办法。”
听了这话，裴凌筠怔了怔，没想到小小的崽子竟能说出这般道理，可见教养之人是有多用心。
一股酸涩在心口慢慢胀开。
他蹲下身来，看着玥姐儿的眼神中却带着欣慰之色，抿唇笑了笑道：“玥玥说得对，爹爹应该要自己想办法，取得你娘亲的原谅。”
玥姐儿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余霞的柔光似驱散了他身上的沉迫气息，以至这会玥姐儿不怎么憷他。
“玥玥，怎么了？”他缓声问。
半晌，玥姐儿才慢慢开口：“如果你是我爹爹，为什么我都没有见过你？”
玥姐儿说的是在他来到九川县之前。
“石头每天都能见到他爹爹，还有他妹妹也是，石头他爹爹会抱着小妹妹。”玥姐姐儿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石头他家就在青衣巷的巷尾，三天两头会来找玥姐儿一起玩。
裴凌筠又是一微怔忡，胸口里的酸涩愈发汹涌。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是爹爹做得不对，以后爹爹不走了，永远陪着玥姐儿好不好？”
玥姐儿抿着小嘴，没有回答他。
裴凌筠呼吸蓦然一沉，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玥姐儿想要一个爹爹吗？就像......石头。”
玥姐儿定了定，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只要有娘亲就好了。”
话落，玥姐儿又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还有小姨母。”
空气陷入短暂的凝滞中。
虽然知道翠丫从玥姐儿出生便一直陪着她，可他乍一听到玥姐儿与一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如此亲近，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心仿佛被什么压着，变得沉沉的。
他什么时候能成为玥姐儿认为重要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能听到玥姐儿心甘情愿唤他一声爹爹？
他做事从来都是操必胜之劵，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百计千谋，会用尽一切能用的手段去得到。
可对于这母女俩，他始终有种无计可施的挫败感。
裴凌筠抬手抚了抚玥姐儿的小脸，好在她没有对此避如山虎。
“玥玥，爹爹会让你娘亲尽快原谅我的。”
“随便你，反正我只要娘亲和小姨母，你不要抓走我。”玥姐儿说完这句话，便迈着小短腿跑进房间里去了。
她是进去将小挎袋里的钱袋子拿出来藏好来的。
裴凌筠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满腔的涩然又存有了些许欣幸。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翠丫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院中站着一个男人，猛地被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又是那死皮赖脸的裴大人又来了。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说出口。
总归他也是个正经的知县大人，翠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随后才默不作声牵着骡子进来，小狗儿见她回来了，疯狂地摇晃着尾巴，激动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翠丫摸了摸小狗儿的头，把套着骡子的粗绳栓在木桩上，又把骡车上的鸡拿下来扔进鸡笼里。
在房间里捣鼓着钱罐子的玥姐儿听到翠丫的声音，立刻跑了出来，童音响亮地喊道：“小姨母！”
话语间，小小的身影冲到翠丫面前抱着她。
翠丫一大早便去石溪村忙活了，晌午是跟周大娘一块在吃的，故而晌午时也没有回来，那便是一整天都没见面了。
翠丫把玥姐儿抱起来，嬉笑问道：“想不想姨母？”
“想！好想好想！”玥姐儿毫不迟疑地回答，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裴凌筠看着这一幕，心口里的酸涩再次剧烈翻涌起来。
他收回视线，抬步走进灶房里。
容卿音正好把锅里的米洗净，裴凌筠主动走到灶炉边上，在烧洗澡水那个炉子夹了几个红炭放到煮饭的炉子里，又抽取了两根柴火放进去，多添上几根小柴棍，炉火慢慢就燃了起来。
他起身看向她道：“好了。”
容卿音与他对视了一瞬，抿了抿唇角，默不作声地把锅放在小灶炉上。
对于起火这事，他在青山村时便已得心应手了。
只是想不到，都过去三年了，他烧火的动作竟还能如此熟练。
裴凌筠的眸光由始至终都没有从她面上挪开，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便跟到哪里。
这紧随不舍的眼神看得容卿音一点都不自在。
她眉尖轻蹙，看向他：“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