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怡思量了一息，想起以前裴家还没有被害时，她也是如同其他大家闺秀那般，说话温声细语，仪态得轻柔盈盈，日子日复一日过着，好像就等着哪天嫁人了。
后来家族破灭，在外女扮男装，那点大家闺秀的仪态早就被抛之脑后了，有多粗鲁就表现得多粗鲁，甚至还特意学了男人的腔调说话，再不复从前的贤淑。
以至就算现在成了沈恒烨的皇后之后，她还是无法变回从前那个十六岁之前仪态盈盈的裴月怡。
但日子多了许多趣味，并非枯燥乏味，如此她也不想刻意改变什么。
裴月怡对容卿音的话点头认可：“卿音说得是，玥姐儿在这里生活得无忧无虑，她身上那份童真活泼不受拘束也很好，女孩子就算过得粗糙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卿音眉心动了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裴月怡对上她略带探究的眼神，颇为愧疚道：“前......那些话都是刻意针对的，一开始以为你是个蛮横无理，自私自利，枉顾郁离前途，只顾着自己的人，且你那时......犟得一点都不肯让步，还真是让人有种被气得牙痒痒的感觉。”
容卿音一笑，想起前世自己那诚惶诚恐又死死咬口不放的样子，此时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她那时没文化没见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后来纠缠累了，她想放手了，裴凌筠又不让了。
不过如今仔细想一想，裴凌筠这人大概从来就没想过真正放手。
容卿音叹了叹气，“那时应该给你们添了不少烦恼吧？”
裴月怡摇了摇头，实诚地道：“虽然那时确实是不太喜欢你那犟得就差撒泼打滚的样子，但稍稍一冷静便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语气顿了一下，目光幽幽地望了望蓝得一望无际的长空，“不瞒你说，我那时也很犟，犟得让沈恒烨头疼不已，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性情，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只是你过得很苦，容不得沙子，却不得不任由沙子在眼中翻滚。”
裴月怡说着眼中涌起一阵涩意。
后来每一次想起这个，就心疼得不行，得了什么好东西就想往裴府送，尤其是上好的补品，就想补偿点什么。
容卿音听着她的话，心里登时也膨胀了几分酸涩感，只不过不再觉得痛苦了。
她拍了拍裴月怡的手，安慰道：“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现在也不伤心了，姑母便放心吧。”
裴月怡反是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整个人都不觉地轻快起来：“嗯嗯，不说以前的事了，未来的日子都好着呢。”
容卿音提了提唇角，笑道：“可不是吗？你瞧瞧郁离现在表现得也挺好的，我现在也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裴月怡听了这话，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确实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神采。
神闲气静中带着一股不张扬的自信。
裴月怡觉得很欣幸，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看了看院子中的布局。
一口水井，几块小菜地，墙边的木架子上缠绕着枯藤，架子下放了一张方桌和两张摇椅。
她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在这院中生活会有多自在得适。
“你这宅院倒是简单又雅致，确实是好极了，我看了都喜欢，也想在这里生活，更别说郁离了。”
容卿音弯唇一笑，“家都是最好的，无论是什么样房子。”
“那也确实是这样的。”裴月怡应着，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容卿音看出来了，抿了抿唇道：“姑母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裴月怡缓了缓气息，“如今也算是熬过去了，你和郁离有没有什么打算？比如成亲......”
容卿音面色微僵了一下。
成亲，成亲。
这两个字在喉间翻滚了两下，带起一丝涩意，但随之是一抹无法忽视的蜜意。
已经过去那么多个日夜，容卿音自然是想过这件事，裴凌筠肯定想过了。
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
她还在犹豫，他还在等待，便都是把这个念头藏在心里。
不过也是因为日子过得顺心顺意，都生活在一起了，成亲不成亲就是那一纸证明，她也没再刻意纠结什么时候成亲这件事。
但也清楚，迟早都要成的，不成亲，她便是名不正言不顺，退一万步来讲，要是这一世裴凌筠变心了，有了其他女人，她就得变成最没有地位的外室，什么都占不到。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人生可长可短，时间花去了，情占不到了，银两钱财总要占一样。
再就是，如今她也不排斥同他成亲这件事，愿意是愿意的。
不仅如此，也要顾及玥姐儿，要是自己跟他不成亲，他的家底就无法名正言顺留给玥姐儿。
裴月怡看着她略微失神又不没有惊讶的样子，便猜出她大抵是想过了。
“我明白你的犹豫。”裴月怡叹了叹气，“以前我也是这样，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裴月怡牵着她的手，兀自拉着她走到架子下的摇椅，然后坐下，“所以啊，当下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以后的以后再说，最多就是做好心里准备，给自己留一条好的退路，让自己最后能全身而退。”
容卿音在另外一张摇椅坐下，慢慢笑了一声：“比如钱财？”
裴月怡噗嗤笑出了声：“是啊，反正他们钱两多的是，既然他们心甘情愿给，那就拿着这些钱两给自己铺一条好退路。”
容卿音是惊讶的，“原来姑母也会想这些呀？”
“当然会想。”裴月怡用脚蹬了一下地，摇椅随之缓缓摇动着。
“在我摔了那一跤之前，碰到了一个大师，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说我也不该遗忘某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