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姨，别哭了，你哭了有半个小时了，你看我都没哭。”
佳俊一脚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到草丛里，然后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叹气安慰道。
天气本就闷热，她又哭得那么用力，额头都冒汗了。
自从学校出来，柳芽开着车带他到医院处理伤口，医生说不排除会留下小疤痕后，她就一直哭到现在。
还不是默默地哭，还小声地呜呜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
“……佳俊啊，你还小，你不懂，这叫毁容，懂不懂？我他妈恨死自己了，刚才咋就没锤死那小子呢？什么小龙，我直接让他变成小虫得了。”
佳俊叹息：早知道就拦住刘老师，不给她打电话了，让周阿姨来，估计事情就没有这么复杂。
“我都说好几遍了，没事，医生说了好好护理，疤痕看不出的，再说了，有疤痕我也不在乎。”
柳芽一听这话，又不得了了，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哭。
“我觉得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到现在都没问我原因，却一直骂信小龙，就算是我爸爸，他也不可能这么相信我。”
柳芽泪眼朦胧地抬起脸，抽泣道：
“这还用问么？我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看他那个妈，就更加确认了。”
佳俊呆了片刻，沉默了一会，继而小声道：
“走吧，饿了，咱们吃饭去，下午还回去接着上课。”
“要不要回家吃？”
“不要！你这个样子肯定会露馅，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周阿姨知道。”
“好吧，”柳芽点点头，“下午还去么？要不咱休息半天得了。我心里还堵得慌，要不下午放学后，再找他们打一架？我咽不下这口气。”
“可别了，你忘了刘老师怎么说了，她说我们两个都有错，直接和解就完了，要是不和解，谁都别去上学。”
柳芽不服气：“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还觉得她挺好的，现在一看，就是黑白不分，哪有这样的老师。”
佳俊：“你那是站在我的立场，如果站在刘老师的立场，估计比这还要严重，确实是我先动的手。”
“你先动手咋了？先动手就有错么？他要是不嘴欠，你能先动手？”
佳俊嘿嘿笑了。
“好了好了，吃饭去，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千万不要跟我爸爸说，我怕他拿皮鞭揍我。”
柳芽脑子一抽，大声道：“他敢？！他凭什么打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造次了，小声地问：
“他打过你？”
“之前没打过，保不定以后不会打。”
“你放心，我绝不跟他说。”
两人吃过饭，柳芽开车把佳俊送到了学校门口，反复叮嘱道：
“要是那小子还找事，你先忍一忍，回头放学的时候我找他妈评理，要是不认错，那就再干一架。”
佳俊忍不住再次叹气：
“柳阿姨，以后遇到事要先冷静，不能一言不合就打架，万一遇到个强悍的，被打得头皮血流怎么办？”
此时，佳俊有些同情柳芽的男朋友，这个女人婚后会家暴吧。
“你小子说啥呢，我遇到事肯定会冷静，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可能随便打架。我说的是你，他欺负你就是不行，咱们教训他就是伸张正义。”
“好好好，走了。”
再不走，他肯定会被她的歪理带偏。
尽管心里清楚，柳芽是毫无原则的偏心他，但他仍然庆幸小时候自己不是柳芽带大的，否则现在一定是个暴脾气、爱打架的小子。
佳俊往前走了几步，快到学校门口，又跑回来，站在柳芽身边，快速地说道：
“阿姨，信小龙笑话我没妈妈，我才打他的。”
说完，也不待柳芽说话，接着跑走了。
柳芽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虽然她坚信，一定是那条虫子把佳俊惹急了，佳俊才出手的，但没想到小虫子是如此歹毒，早知道她下手就应该更重点，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佳俊跑了一会，确认柳芽看不见他了，才停下脚步，转身往操场走去。
现在他想一个人静静。
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后，何小蕊要看他给老师准备的礼物，佳俊把桌洞打开让她看。
谁知，坐在他后面的信小龙看见了，一把抢走贺卡，还大声地念出来：
“刘老师，您像是我的妈妈一样，给我温暖和关爱……”
然后凑到佳俊耳边：“哈哈，沈佳俊，你没有妈妈对吧，所以觉得老师都像是你的妈妈——”
佳俊二话不说，对着信小龙的脸就是一拳头。
“艹你妈的，你就是没有妈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是你姥姥替你开家长会，现在是你什么阿姨，你妈妈呢？说呀，你妈妈去哪了？”
佳俊红着眼睛，疯了一样跟信小龙打在一起。
有人跑去跟刘晓敏说有人打架，刘晓敏赶过来把他俩分开，信小龙一口咬定是他先动的手。
佳俊没有否认，但倔强地不肯告诉老师原因。
他从来不愿意提起那件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愿提起来。
刚才跟柳芽说，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除了爸爸就是柳芽对他最好。
但是，说完，他就后悔了。
学校操场的角落，有几处半人高的杂草，佳俊钻进草丛直接躺在草地上，他今天下午不想去教室。
*****
另一边，柳芽再次回到中医院家属院，张安民和柳素面面相觑，两人半天没敢说话。
柳芽接着拿出手机，让柳素看康复练习的视频。
转头对张安民说道：
“爸，咱俩一起把妈妈弄到这架子下面，把这个带子绑在腰上，固定在后面的板上，然后摇这个把手，身体就可以慢慢直立起来。”
张安民点头：“噢，好的。”
柳素却拒绝了，她摇摇头，示意等会在练，指了指沙发让柳芽坐下，问：
“发生了什么事？”
柳芽语气平静：“没事。”
张安民急切地说：
“没事？没事，你眼睛肿成这样？嘴角这咋了，被人揍了？”
柳芽有些心烦意乱：
“爸，妈，你们别问了，我真没事，是一个孩子被人欺负了，他超级善良、可爱、懂事、听话 ，我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