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因位于中原清水以北而得名。
这里是受到战乱波及最严重的地区,五六十万的叛军,再加上混杂其中的盗贼。
长达几个月的肆虐,村落被流民、叛军裹挟,土地被废弃,经济、官府崩溃。
原本富饶、人口众多的清河郡,现已成了饥民遍地的地狱,到处都是流亡之人。
一切的基层秩序都已经崩溃!
就算是朝廷,也只是以大军勉强维持着当地官府的运行,而不能改善当地的情况。
重建本就困难,再加上近日战局困顿。
失去了众多调配物资的领地,朝廷就更加没有办法向清河提供粮食,为了将当地的形势维持下去,也为了防御未来的归义军。
朝廷再次大肆开始征召戍卒。
这些戍卒大多都是从本地征发,因为服戍役而来,因而被称之为戍卒。
当然,按照规定戍卒是可以回家的。
也就是说等到下一批戍卒到来,这些戍守城池的戍卒就可以放归,重新返回家园。
但依照现在的形势,归义军来势汹汹,这些戍卒很有可能看不到回家的那一天。
靠近清河郡外围防线的一处烽火台。
数个戍卒正聚集在一起,紧贴着身上那单薄的衣服,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讨论道。
“也不知道啥时候送补给来~”
戍卒中一位年纪颇大的戍卒说道。
“不好说!东海、南涧、褚方本来未曾遭遇叛乱,朝廷也是指望着那边的粮食~”
“可现在三郡尽皆落于叛军之手!”
“咱们北边的上原、梓阳等郡,也都是贫瘠、苦寒之地,粮食恐怕也困难!”
“就算是有粮食,恐怕也要紧着城里的那些贵人来,能到咱们手上的恐怕不多~”
听到老卒所说,众人神色低迷。
他们并不怀疑老卒的猜测,自从他们被征召到这里服役后,刚开始那几天还好。
至少可以吃饱,但是到了后面,尤其是随着防线组建完成,粮食却越来越少。
就像是这一次,本应该七天的补给,却只是三四天的量,若不是戍卒中有位经验丰富的老卒,他们这几天就要饿肚子了!
或许是饥饿带来的还有狂躁,亦或者想法发泄心中多么不满,有士卒自暴自弃的说道。
“粮食!粮食!想什么粮食~”
“叛军就要打过来了!十几万的叛军就在咱们对面,有粮食又能活几天!”
有被刺激到的士卒,沮丧的说道。
“就算叛军不杀过来,校尉乃至上面的将军,恐怕也要指使我们去与叛军拼杀~”
说起这个,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归义军的可怕,就算是这些基层士卒,也能从东海、内史、南涧、褚方四郡,接二连三的丢失上,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与归义军开战,那他们就是送死的炮灰,除了死亡,没有别的可能。
有戍卒当场哭诉了起来。
“我不想打什么叛军,我只是想要活着回家,前段时间离家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就已经不多了!”
“阿父,阿母也死在了战乱中,家里只留下我那孩子和良人,若是我死在此地~”
“她们要怎么活下去啊!”
“我好想回家,我不想他们也与那些饥民一样饿死在家里,到底该怎么办啊?”
那士卒哭诉的声音,让众人感叹不已。
能到这里来的士卒,基本家里的情况都不好,所以他们十分能够理解那人的忧虑。
正如那人的哭诉,若是他们一旦死在这里,按照清河郡现在的情况,那他们的家里人除了卖身为奴,便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家人的不幸,不多时,烽火台中哭声一片。
而就在此时,哭诉中忽然有声音响起。
“诸位,我有一个想法!”
众人转头看去,见说话之人是角落中的一个戍卒,这人差不多三十多岁,面容坚毅。
见状,众人中的那位老卒随即问道。
“你小子是个有见识的,我等未来的生路已没,你若有什么法子,向我们说一说~”
对于茞廉,众人还是有些信心的。
这人与世代服役的士卒,有所不同,居然家道中落以前,似乎还是个大行商。
一番相处下来,这人虽然有几分傲气,但是却很有见识,平日里总能想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主意。
“其实诸位主要是忧心家人,就算是按照最好的情况,我等能在此地坚持几月~”
“可看军中我等补给的克扣,你们觉得我等寄往后方的粮食,或者那些服役的钱财,真的能够坚持到我等回到家中吗?”
“想想那些盘剥克扣的官吏~”
这话一出,众人的神色恍惚起来。
这种可能性,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来了此地,又无法脱逃,郡中还有家人。
他们这才一直在此坚持了下去。
可是一想到家中亲人已经在忍饥挨饿,众人的心就像是硬生生的撕裂了一样。
说不定,现在就有他们中某一位戍卒的家人,死在了家里,或许临死前还在盼望着他们寄送的粮食。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士卒们就仿佛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