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桑蔻看着在卫生所外边偷偷抹着眼泪的老太太，心里也止不住像压上了一块石头般的沉甸甸。
周桂芳肚子里的孩子五六个月了，按理来说是不会轻易掉的，但如果有人冲动之下用力推了她，导致腹部受到撞击，就会像她送来卫生所的时候一样，血流不止。
虽然事发突然，但眼看当时的情况，桑海年在看到周桂芳的惨状时，惊惶得一张脸都没了血色的模样，明显就是他动的手脚。
想到这些，桑蔻忍不住地一声叹，之前周桂芳不小心把李红樱的孩子踢没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桑海年又推了她一把，现在周桂芳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是保不住了。
“奶，别太难过了，这都是天注定要发生的事……”
桑蔻走到桑老太身旁，轻声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虽然在得知周桂芳怀孕时，老太太是一度没啥期盼的样子，毕竟现在家里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再生下去又要再给家里增添许多负担。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这孩子好歹也是桑家的骨肉，家族人丁兴旺本来就是所有上年纪的老人的希望，现在却要让桑老太亲眼见着她的孙子们还没出世却一个又一个地没了，她怎么可能不心痛？
桑老太搂过过来安慰她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咱们家的娃一个接一个没了！”
桑蔻轻拍着老太太有些佝偻的背，她微微抬起头来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静下心来打量着桑老太。
刚穿过来时，当时桑蔻只觉得冲几个儿媳妇吆喝的老太太很是威风，但现在细看着，她只发现已经快六十岁的老太太两鬓花白，双眼浑浊，满脸都是操心一大家子长出来的皱纹。
尤其是现在一下子经历过失去了两个孙子，桑蔻只感觉桑老太是真的身心俱疲，仿佛立即就会晕倒过去。
祖孙俩正互相搀扶着时，卫生所的门忽然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听着这声音，桑老太的哭声就是一滞，她迅速地扭头看过去。
只见出来的是垂着脑袋看不出面部表情的桑海年，他朝着桑老太走过来，越走越快，还没等老太太出声询问情况，就见男人膝盖一下子软了，跪倒在桑老太跟前。
“妈……”
看到这儿，桑老太还有啥不明白了的，刚才在桑海年还没出来时，她起码还是抱着一点微薄的希望的，可是现在……
桑老太迸发出一声尖叫，冲过去就给了桑海年几巴掌：“天杀的！你不晓得你嫂子怀着娃吗！你干啥推她！干啥去招惹她啊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硬生生挨了桑老太几下，桑海年也一声不吭地没敢躲开一下，桑蔻有心要拦着桑老太，但老太太毕竟是做惯了粗活，手劲儿大得很，她压根就拦不住人。
在桑老太的推搡下，桑海年摔倒在了地上，紧随其后出来的李红樱一瞧见老太太这模样，连忙赶了过来制止：“妈你这是发啥疯？”
把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李红樱嘴里还振振有词：“要不是刚才海年把人送过来，周桂芳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你还在怪他……”
“李红樱你害不害臊！周桂芳的孩子是被你们夫妻俩给折腾没的！你咋就没一点儿愧疚？”
听到李红樱说出来的这番话，桑老太都惊呆了，她是真的没料想到，李红樱能是个这样心肠狠的女人，害死了自己还没出世的小侄子还能大言不惭地说还要亏他们把人送到卫生所来！
“妈你现在激动个啥劲？”
李红樱扶着男人，脸上居然笑了起来：“当初我的那个孩子被周桂芳害死的时候，也没见你为他掉过一滴眼泪啊，我都还以为妈你对待哪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呢，怎么现在轮到了周桂芳就彻底地变了个样了？”
看着眼前听了她的话已经呆住了的老女人，李红樱都快把眼泪笑出来了：“是啊，你们都觉得那时候是周桂芳不小心的，可就是从来没人站在我身边想过！就算我那时候没怀孕，也只能是活该低人一等，被她周桂芳打骂吗！”
“更别说我的孩子就被她这么一脚给踢没了！你说我凭啥要愧疚？”李红樱眼眶已经红了，她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她怀的是大家都要小心看着的宝贝，那我的呢？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团流出来的肉而已！”
“别说我们是不是故意让她小产的，也别说她杀了我的孩子在先，就算是没有，就算我们是故意的，凭她这么些年一直欺负我，她的孩子背上了这么多的罪孽，生不生的下来还是另说呢！”
李红樱的这一句句狠话放完，最先受不住她这模样的居然是被她搀扶着的男人，桑海年一下子把她的手甩了开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看着她男人眼里满眼的不可思议的神色，李红樱也是一顿：“我还以为你会理解我，明明我们才是一类人，明明你心里面对你妈也有怨气，为啥你……”
不等她再说完，就被桑海年痛声打断：“那只是你以为！我、我一直都只是想要和你一起好好地过日子，把小庆和妞妞带大，可你啥时候……咋能有这种念头！”
“……你觉得你妈还能原谅你吗？”
被桑海年不理解，李红樱虽然震惊了一下，但却还是没太在意，她男人她最清楚了，在家里是最小的那个，不被父母重视，啥啥好处都讨不到不说，家里的苦活累活却都有一份，在这样的环境下咋可能不心生怨气？
桑海年听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桑老太一眼，老太太快要被气晕过去了，整个人都快压在了小姑娘都身上，压根没给桑海年一个眼神。
他收回目光，只听李红樱继续说：“只要你在这个家一天，你就一直会抬不起头来，你哥可以去做生意，为啥你不行？你相信我，与其呆在这儿看他们的脸色，不如我们带着孩子和他们分开来过，肯定会比他们好上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