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月昭昭，无需灯火也可见林间飞虫。
顾千秋一行人纵马飞驰在大道上，所谓艺高人胆大，作为术士集群的他们绝无畏惧天色之理。
“咦？”
突然，修习洞明法的顾千秋举手止住了一行人的步伐。
“这里不对劲...”
“怎么了？”
沈默在后面开口问道，他没有察觉出丝毫问题，不过洞明法的神异他是相信的。
“这里应该有三条路，左去府城，右侧是羊肠小道，正中为金山。”顾千秋的面色很严肃，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不由沉下了脸。
“当真？”不是他们不信，实在是这样的变化太过匪夷所思，哪怕身为术士，也绝不想看见。
“我来之前找过茶肆中的行商，他们最清楚。”
“该如何？停下还是？”沈默开口问道，他是一行人的大师兄，必须为这些人负责。
“停下吧，早晚不差这一天。”
无知者无畏，术士知道的太多，反而不会冒风险，走夜路和走死路是不同的。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后方赶来了一个人影，细细一瞧，正是之前茶肆见过的消瘦老者。
众人神色一肃，他们星夜兼程纵马飞驰，岂是如此简单就被赶上的，术士的神行术也不过如此了。
老者没理会他们的小心翼翼，远远望了眼前方的岔路，转身便往回去，直到借助术法也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影子方才停下。
顾千秋来回审视着面前两条道路，沉默良久：“我们也退。”
他说完后，看了眼沈默，其他人也盯着沈默，这支队伍实际做主的就是沈默，顾千秋终归是外人。
“退。”说完后，沈默快步向后退去，一行人随即跟上。
随着远离岔路，心胸也随之开阔，这时他们才发现之前自己心中充满郁结，放置在心口的清心符早已化为飞灰，不知何时消失的虫鸣鸟叫也随即出现。
这时沈默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竟动了除掉顾千秋的想法，在环境的影响下，没有先征询他的意见就发号施令也是杀人的理由？
所幸长久的教养让他克制了这种无谓的杀意，而师门中培养的威望也让其他人选择了遵循沈默的决定向后退。
现在他们还好奇一件事，还在后方的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高深的修为已经不比师门长辈差了，为何从未听闻过。
“这世道开始乱了。”
“是啊，大乱之时有大妖出世，这种怪异现象在大盛世绝不会有。”
师兄弟们在闲聊着，不过顾千秋没有参与，作为官宦子弟能听着他们胡言乱语就不错了，参与进去是疯了。
之前的红衣女子从包袱中取出一座纸房子，沾水之后迎风见涨，片刻便在林中空地上化为十数丈方圆的屋子，无甚御敌之能，却足够御寒。
“柳师妹这一手造物法颇为不俗，离渐入真道不远了吧？”顾千秋赞叹了句，犹豫之后他还是没有说出让对方再施此法，为远处的老者也造一屋的想法。
弄巧成拙就不好了，这老者是敌是友也不知道，人老成精的主可没有眼前的几个小家伙那样好糊弄。
他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是有选择性地略过一些内容而已。
一切都是真的，只有去了之后的内容他略去了一些，比如要给他师父的师父枯荣法师带些东西这种无关紧要的。
但之前的景象让顾千秋犹豫了，为了带一个东西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啊。
天色在寂静中逐渐明晰起来，大日东升，飞鸟同风起，一派生机盎然。
纠结一夜的顾千秋也不敢置其师如无物，现在的风险还是往前走更小一些，再说不是还有同行人呢吗，这些门派弟子应该会有一些底牌。
道路越走越宽，直至再次行上大道，往后看去却没见之前的老者，似是早已离去。
这次三条路尽皆入眼，中央大道最为宽阔，左侧往府城的小路也有数丈，这样的景象为何昨夜就能无故消失？
就在一行人如释重负的踏上中央大道的一刻，天地变化之感让他们一阵恍惚，仔细观瞧却又毫无变化，也就继续前行。
月朗星稀的山林中，一位麻衣老者看着前方吃草的几匹马抚掌而笑：“以后不缺吃食了，还能有个代步的，不差不差。”
“看在这些马儿的份上，算我还礼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符向着前方飞去，直到没入密林深处。
做完这些，老者趁着星光牵着马往外行去，片刻后便到了大道上，一路通行，哪来的岔路？
“府城在后方，往左去的府城又是哪一家？”一声笑谈，老者渐行渐远。
天高气爽，术士在符箓的加持下日行百里也毫不疲劳，天际刚刚昏暗的时候，顾千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城门之前，看其规模应是大县或小府。
城门大开，内里行人如织，火红的红灯笼照耀在城头，映红了半边天空。
城门无字，一个蹒跚老人在洒扫着，为即将关闭的城门清理四周，与城中热闹的景象对比鲜明。
“没听过去往金山的途中还有这样的大城啊？”
途中没有城墙的小县小镇有一些，可如此大城没道理他们不知道。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城池，还如此宏伟？”
一时间，众人不由的进退两难，想着往后退去却发现来路已经被浓雾覆盖，只望一眼便没了踏入其中的想法。
众人眼带惊惧，可到底是有底气的，镇定片刻便向着城门行去。
“几位，可是客人？”
没等他们想好怎么搭话，蹒跚老者冲着他们问道。
“何为客人？”
在这种时候，任何的答话都不能轻易定死，一个不对满盘皆输。
“客分善恶，好客有酒肉，恶客做酒肉。”
话虽简单，却让众人不寒而栗。
“老丈觉得我等是何人？”顾千秋壮着胆子，向老者一礼后问道。
老者犹豫片刻，答道：“你话不少，但有礼貌，算是好客人。”
“敢问老丈，这是何地？”顾千秋是懂事的，拿出一把银钱塞到老者手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这些怎么看也用不上钱的人很喜欢钱，更喜欢在人前供奉过的香火钱。
看到手中慢慢的银钱，老者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就知道你是个好客人，这里名曰东明城，为五城之一。”
“五城？”没人知道五城是什么，东明城他们更没听说过。
“不知无妨，别多问，过些时日城主要大宴宾客，贵客临门时一切自明。”
“我等要怎么离去？”这是顾千秋最关心的，送东西他已经不在乎了，能在这里活着出去才是首要。
“急什么，贵客还没来，你要是走了冲撞贵客怎么办？”
也不理顾千秋等人焦急的模样，在他看来这些银钱只能换这几句话，最后留下一句：“善客就好好待着，城中找个客栈落脚便是，过几日想留也留不下。”
相对无言，只能入城了。
在他们走后，老者的身形逐渐散去，一捧符灰随风消散。
这里不对劲的地方很多，所以转身看见之前的老者已经消失并未引起波澜，几人按序入城。
刚刚迈过东明城的大门，一股寒意直刺灵魂，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颤抖。
在沈默分发宗门赐予的御寒火符之后，这股寒意才逐渐散去，但依旧让人不住的想要紧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