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瞬间，雪集抬起手，食指触摸到火剑的包围圈。
雪花从他手边飘出，每个雪片在接触到火剑之时瞬间扩张，吞没明火。
那份明媚看似平静，却如黑洞般纳入所接触的一切，又馈以光明。
无声无息之际，火焰、飞石，皆消弭无迹。
取而代之的是腾跃而出的光点，像一幕白昼焰火。
又倏地散了，似从未有过……
剑围消失得一干二净，待众人反应过来，只目睹土地被烧焦，冒着青烟，唯有雪集脚下的一圈绿草毫发无伤，仍是鲜嫩而绿油油的。
蓝凌何支在原地，双腿勉强站着，视线只剩下暗灰色，却能听到迭起的雀跃欢呼。
“雪集会长赢了！”
“哈哈哈，意念控物败了！”
“会长万岁！”
“恃迦赢了，可喜可贺啊！”
从此刻起，文峪再无翻盘之人，败局注定。
恃迦人的喜悦难以压抑，高呼一波高过一波，举着双手，无师自通了手舞足蹈的尬舞。
“哦吼！我们赢了！”
“一举全灭他们！”
“意念控物不行了，先干掉她！”
“同意！加一！”
几个恃迦人撸起袖子，迫不及待地就要上前擒下蓝凌何——
“大伙儿上哇！”
平生唯一能空手赢下五级中意念控物的机会！
捡漏也是一等一的光荣！
蓝凌何停止释放精神力，遍及全身的痛苦渐渐散去。但她的精神力几乎清空，就好像六天六夜没睡觉那么难受。
视线仍模糊不清，蓝凌何也不知这帮人究竟距离自己多远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站着，别摔倒，为了文峪的面子。
暮川汐见有人要去捉蓝凌何，登时急了，一个电花闪在指尖，眼看就要劈出去了。
会长一把拉住他的五指，立马被电得嗷嗷直叫。
“呀呀呀，你别急啊！自然有人会维持秩序——”
暮川汐如被淬火，力量顿时消了。他第一反应是想打人，可滞了片刻，瞥见会长微焦的皮肤，情绪又被压了下去。
一旁的霖喻没看见此幕，抽了抽鼻子，嘟囔道：“怎么一股烤肉的味道……”
会长狠狠瞪他一眼，一甩手，伤口恢复如初。
“你得鼻癌了哦。”
莳羽怜无语。
与此同时，雪集看似不加力道地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释出。
几人生生停下了脚步，满脸惊恐。
“雪集大人，您这是……”
他淡淡道：“回去。”
他们被一个眼神吓得腿软。
“好……”
大汉们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归队。
雪集缓缓放下手掌，四周人很配合地安静下来。
众人望着雪集的眼神，或诧异、或迷恋、或敬畏、或崇拜，几乎要把眼睛贴上去。
希尔夫也不例外，恶犬似的被月咏翔拉着，却顶了一张迷妹脸。
蓝凌何想笑又想哭，用力闭了闭眼，表情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丝苦笑。
“雪集，你赢了。”
她重复。
“你早就赢了。”
雪集表情依旧，平静道：“你没有受到伤害，我也是，所以平手。”
四下愕然。
蓝凌何一怔：“你说什么？”
雪集重复：“我们平手。”
四周人的嘘声瞬间就眼不住了。
“……哈？”
“平手……个头。”
“明明是碾压好不好！”
蓝凌何蹙眉：“你勿要故意讽刺我。”
雪集摇头：“我没有。”
蓝凌何抹了把前额的冷汗：“干脆点吧，你现在还手，让我有颜面地退场。”
“不可能。”
“为何？”
雪集的嗓音总是那么平和，无悲无喜，如雪山上淌下的溪水。
“因为我不会攻击。”
哈？
所有人都在心里狂呼。
逗呢？
蓝凌何揉了下发酸的眼睑，这才看清了雪集的神情，光风霁月，极为坦然。
“你——当真不会攻击？”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杰代替我做主攻。”雪集回过身，对恃迦众人略微颔首，“让你们对我抱有期待，抱歉。”
众人见雪集对自己低头，受宠若惊，整个队列都明显后撤了半步，又齐刷刷地向前倾，几乎要作揖了。
“不不不，会长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您耗费了这么多力量维持空间，能作战才怪呢！”
“是啊，您一直维护大局，我等感激涕零还来不及……”
这群人好比一片墙头草，此刻一摇一摆，显得格外顺从。
蓝凌何抿了抿唇，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不出击却力压全场的人吗？
当然有。
因为他的力量远比攻击更让人震撼。
而雪集真的不会攻击吗？
扯淡。
风光霁月地扯淡！
他能全盘控制“模拟空间”，随随便便弄出个天降陨石，妥妥让众人团灭！
所以，所谓“不会”指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抑或“不需要”。
他压根就没打算胜利。
那此次两校会战，雪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想至此处，蓝凌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面孔上，而雪集也注视着她，碧眸在寂静中洋溢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她的眼瞳微颤。
什么嘛……
难道是——为了自己？
蓝凌何用力摇了摇头，乱想啥呢。
“雪集会长，我力量用尽已无法战斗，就结果而言，你还是赢了我。为了完结这场两校会战，是时候全员一起——”
“轰隆！”
蓝凌何话到一半，突然，晴空降下一道霹雳，从半空劈到地面！
全员吓得一抖，注目看去——
不，这不是闪电！晴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周围是叶脉般细细密密的小裂纹。
“模拟空间要崩了！”
全员躁动！
“啊啊啊啊要完了！”
“赶紧跑啊！”
众人下意识往外逃，可跑了几米又停住脚步……
“怎么出去啊喂！”
空间的裂口越来越大，一股力量从中溢出，似乎要把空间压扁、扭捏，然后瞬间崩裂。
惊恐交加，队伍乱成了一锅粥。
“难道大家一起死在里面……”
“不要啊，明明都到现在了，我不想死呜……”
唯有文峪会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枕在脑后，对周围几人悠闲道：“整理整理着装哦，准备回去啦！”
霖喻盯着破裂的空间，感觉天一点点塌下来，于是用双手撑着膝盖。
“会长，你真是视死如归的楷模……吾辈学不来。”
“死啥死？你还没发觉吗？已经大功告成喽！”
霖喻一愣：“大功？我们文峪无疑处于下风，估计全灭就是几分钟的事。”
会长笑道：“所以空间立马就崩解了呀。”
此话出，暮川汐的脸色骤变。
他早就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会长和雪集看似对立，实则联手为两校安排下此局。
暮川汐、莳羽怜和恃迦的三个副会长都是被考核的一方，被做入局中。
杰和蓝凌何能远程攻击，无疑是主攻。
会长从始至终只对杰出过手，其余时间散散慢慢，目的在于把主导权给雪集，因为雪集是控局之人。
雪集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唯独把平易近人的一面留给蓝凌何。
说什么“不会攻击”，心里话很可能是——
不会攻击：她。
而“模拟空间”好巧不巧地在此刻瓦解，无疑是变向地告诉蓝凌何：“我也没力量了，我们的确平手。”
暮川汐的心中升起不安，好像打了个复杂的结，解也解不开，堵在心口。
蓝凌何见此幕，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自己这帮人，而是问雪集。
“喂，你没事吧？”
雪集面色略有苍白，快速用手掩了一下脸。他侧过头，放大声音，对全员道：“不必惊慌，且听我一言。”
黑压压一大片学员瞬间支棱起耳朵。
“此次两校会战，我不代表任意一方，而是作为战斗的见证人。你们没有赢过对方，却赢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讷讷地眨着眼睛，耳畔回荡着空间破裂的“咔咔”声，心尖都跟着颤。
雪集站在人群中央，白衣随风扑簌，勾出风影缭乱，随空间的破碎愈演愈烈。
“走出战场的你们，犹如新生，不再作为文峪或者恃迦的学员，而是——”
话音被拉长，飘荡出回音。
所有人眼前倏地一片眩光，紧接着脚下一软，好像突然失足。
可还没摔倒，双脚再次落地，踏在恃迦学院旁的空地上。
“咦？我们——”
“出、出来了！”
大家没瞧见空间如何坍塌，一抬头，正看到之前退场的学员们，眼睛顿时湿润了。
“你们……都还好吗？”
“很好，非常好！”
很多人哇哇大叫着，直奔朋友身边，上去就给个大大的拥抱。
“那就好，可吓死我了啊……”
抱了还没两秒，对方赶紧问：“别哭了，快告诉我，最后谁赢了？”
“这个嘛……”他们一时给不出准确答复，抹着眼泪，“反正我们没输，嗯，应该是！”
“输不输还不敢确定啊？合着你们是闭着眼睛被扔出来的？”
“其实——是的。”
“呃……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众人五味杂陈地笑了笑。
“这就……说来话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