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见到我的士兵都跪了下来，齐声向我请安。难道这些人没有被吩咐对我多加留意？
我策马进城，原本热闹繁华的平星街黑暗一片，隐隐约约能瞧见路两边歪歪扭扭栽倒的尸体。这片见不到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最恐怖的是隐隐约约孩童的哭泣声，还有老妇低语声。
一路加赶向宫中，在宫门口我却不禁发笑。城内没有光亮，可皇宫还是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一道宫墙隔开的是永远不能相逢的两个世界。
宫门口全副武装的宝华率人拦住我“陛下吩咐，转告殿下回府待宣。”
我抬脚狠狠踢过去，她不躲闪直接躺在地上，只一瞬她起身半跪“栗王殿下，陛下让你回府待宣。”
“闽王在哪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
她还是重复那句话“陛下让殿下回府待宣。”
“宝华，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她突然扔下剑全跪了下来“殿下对宝华有知遇之恩可陛下是宝华的君，殿下杀了臣，是成全了臣。”
我蹲下身伸手紧紧拉住她的衣领，半提起她的身体“我不进宫，我只问你闽王殿下在哪里？”
“闽王……被陛下打入了死牢。”
我就知道，谁都斗不过元王爷，我不行，云澈大哥也不行。
我松手起身向后退几步提起裙摆跪了下来，声音极尽冷漠“请宝华大人禀告陛下，栗王云笙宫外求见。”
宝华和我对视良久，最后对我磕了头郑重说道“今日就当还了殿下一分情。”说罢起身走向宫内。
这夜晚寒意袭来，宝华始终没有从宫内走出，只听得侍卫说她被杖刑一百。这时候我在想她狠下心我该如何应对，女帝的弱点。突如其来的浑身战栗，她的弱点是什么？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郁相亦突然在朝堂冒出头来，并不一定是偶然。很有可能他早就站在女帝身后，而我曾经和女帝十分亲密也从来没察觉到，这两个人论起心机不知道哪一个更多。也许她们早就想收拾了云澈，如今终于找出一个机会。
随着双膝渐渐麻木天也蒙蒙亮起来，我仰着头瞧着淡橙色渐渐被冷风吹散，最后裹夹着白色落了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遮掩住前夜里厚重的死亡。
听得身后轻咳，回头便瞧见郁相亦穿着秋日薄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冰霜，冻得发红的手里提着一盏不知何时熄灭的红色宫灯站在身后。他还是一如既往不沾染半分纷扰，就好像他从头到尾置身事外。他趟着雪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来，放置的宫灯陷落在白雪之中，我抬眸看向他脑子里却响起一句话“血的颜色落在雪上一定极美”。
他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声音带着浓厚鼻音“我带你去见闵王殿下”。他拉我，我却纹丝不动。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声轻叹起身，我咬着牙站了起来。郁相亦步履缓慢，走了几步回头瞧我还站在原地。我双手紧紧相握“我想杀了你”。
他垂眸浅笑转身说道“跟紧些”。
这一路上他的脚步比我还慢上几分，等到我腿缓缓恢复大半时，他的步伐渐渐变快。他一路畅通无阻带我进入了死牢之中，由侍卫引导我们走向了监牢最深处。在那里，一眼瞧见云澈被绑在巨木之上，手脚带着粗大的铁链。身着白色里衣，好在身上看不出有明显的伤痕。
云澈抬起低垂的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们二人，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忽而轻笑“阿笙，别一副我要死的模样，真到了那天再摆出来。”他转而对着郁相亦说着“你带她来做什么。”
郁相亦抿唇不语，盯着云澈良久挑眉说道“我不想她恨我，我也不会让我与她之间存在你制造的误会。你做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云澈出现一闪而过的慌乱，他问我“阿笙，那你对我是何看法？”
“做错事该罚，可我不想你死”。我错开和他相接的目光。
云澈无奈又苦笑“傻妹妹，谁都可以罚我，却不该他郁相亦罚我。”他挑衅盯着他，嘴唇微动说了什么。
郁相亦忽而面色狠厉起来“闵王殿下，可能还有一事我忘记告诉栗王殿下了。栗王夫之死，是你怂恿帝后做的。”
“……”我并不惊讶，从云澈造反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傅成竹是郁相亦放在你身边的棋子，他不除我不安心。”
“.....”一时语噎不该说什么才好。
云澈继续为我解释“我送药后，总觉得不对劲。在你调查过傅成竹后我又查了很久，不是你追查不够仔细，是郁相亦将傅成竹藏得太好。他以替傅成竹隐瞒前尘往事换来了你身边最亲近的耳目，否则靠着傅成竹的母亲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干净。”
我气极反笑“两位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
“.....”
“.....”
郁相亦咳嗽几声“既然见到了，也该离开了。”
我望着云澈，想开口劝诫却又知事已至此皆为徒劳，从今只盼……“我就只有你这个哥哥了，活下去。”
“好，活下去。”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总觉得他太过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