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李凡的脸色，方白反应过来。
李凡年纪未满五十周岁，李大壮比方白还小，李凡必须要参加这次征兵！
“凡叔，这征兵能不去么？”方白蹙着眉问道。
平心而论，他是不希望李凡参加征兵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李凡是和他最亲近的人，而打仗却是残酷的，尤其是当今这个乱世，老百姓组成的民兵更是不少统治者用来打头阵的炮灰。
被临时拉去打仗的百姓，伤亡率极高！
李凡摇摇头，这件事情，他能改变的余地很小。
“小方，等你再多遇到些事可能就会明白，人这一生，太多自己没法控制的事了。”李凡摇着头轻叹，拍拍方白的肩膀，转身朝家中走去。
凤霞嫂和李大壮还在等他回去告知消息，李凡不是方白，他有他的家庭。
方白抬头，越过人山人海看向县衙前那块牌匾，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回到回春堂，方白继续按照规矩将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好，又看了会儿《草药大全》，吃过饭，便回到家中。
三岔胡同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窗户上映着油灯，路过门口，隐约能听到传来的叹息呜咽声。
十六到五十周岁的男人，几乎都是各家各户的顶梁柱，这一去征兵，且不说生死难料，家中剩下的孤儿寡母，又能在赤火帮的压榨下活多久？
方白默默想着这些事，却想不出什么解救之法，说白了在时代的洪流下，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倒不如让武王直接破城了的好，按照那位武王的性子应该不会为难百姓，说不定百姓过得会比现在还要好。”
方白破天荒有了这种念头，抬起头，看到李凡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更服长褂。
方白走过去，带着李凡进屋。
“小方，今日我去催了上头，你这正式更夫的凭证和衣服都发下来了，你且收好。”李凡将衣服和凭证都交到方白手中，看着已经快比自己高的少年郎，欲言又止，最后伸手又拍了拍方白的肩膀，“以后，自己多小心。”
成了正式更夫，地位和收入在普通人中也算中上，至少是份稳定工作，若是之前，方白也会有些欣慰。
但现在，他只觉得手里这套服饰非常沉重，心情怎么也轻快不起来。
方白忽然叫住李凡：“凡叔，真没有免去响应征兵的办法？”
李凡抬头看天，目光复杂，愣了愣说道：“要说办法……那也是有的，只是都是那些大户人家才能负担得起的。”
“什么办法？”方白认真问道，“是要出钱么？多少钱？”
“五百两。”李凡苦笑道。
五百两，李凡的俸禄每月不过四五两，不吃不喝还得攒十年左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五百两……方阿比沉吟片刻，捏捏拳，低声说道：“凡叔，五百两……我有！”
方白现在全身现金有三四百两，但只要他把《回旋刀法》出手，那就是至少五百两，足够帮李凡免去兵役。
至于值不值，方白没过多考虑，这世上有些东西是要比钱财更重要的。
更何况若方白能得长生，这些金银细软就是真的身外之物，都说长生者会无情，但方白现在还不想变成那样。
“什么？……小方你说什么？”李凡浑身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白。
五百两，那可是五百两白银啊，三岔胡同里就没人见过这么多钱，可方白却说他有！
既然已经说出口，方白也不再犹豫，点头道：“凡叔你忘了，我已经是武者了，自然有些搞钱的手段，五百两，我拿得出！”
李凡当然没有忘，只是一个锻体前期武者就算能比普通人过得好很多，要攒五百两也绝非易事，更何况方白才突破多久？
这五百两，一定是方白冒了很大风险才赚到的。
李凡沉默了。
方白能拿出五百两，他真的是没想到，尤其是他愿意把用这五百两帮自己免去兵役，李凡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四十多岁的汉子，眼眶通红。
“凡叔，要不要回去和凤霞嫂商量一下？”方白又道。
李凡摇摇头，若他回到家中，凤霞嫂一定说什么也要他留下。
李凡拿起桌上的杯子，倒满白水，一杯一杯不停歇地喝，眉眼越皱越紧。
方白没有打扰。
最后，一壶水喝尽，李凡“啪”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咬咬牙道：“罢了罢了！世道如此，我李凡一介更夫，如何逃得过？”
“凡叔……”
李凡起身，看向方白，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郑重道：“小方，你有这份心，凡叔已经很欣慰了，但这五百两，我不能让你出。”
方白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被李凡打断。
李凡摆手继续道：“小方你听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两件事。其一，我虽不是武者，但也知道武者自身对钱财的需求极多，这五百两花在小方你身上，一定比给我更好，说不定你就能因此再突破变得更强，有天赋就不要浪费！”
“其二，武王北伐，全国战争，这不是一次兵役就能结束的事情，就算小方你这五百两让我躲过了这次兵役，那么下次呢？若县衙要一千两，难道继续让小方你来出？”
轮到方白沉默，久久后他抬起头，看着李凡的眼睛道：“凡叔，可你这若真去了，凤霞嫂和李大壮怎么办？”
李凡笑道：“若是之前，我还真比较犹豫，但现在不是有小方你么？”
方白明白李凡这是把凤霞嫂和李大壮托付在自己手中。
李凡是方白在这个世界的指路人，对于他的请求，方白不可能不答应。
“凡叔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凤霞嫂和大壮就不会有事。”方白握紧拳头，郑重说道。
“嗯。”李凡做出决定，整个人反倒放松下来，眉眼间舒展不少，叹道，“曾几何时，也许是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也想过仗剑江湖，或是入伍军中，上阵杀敌……没想到到头来一把年纪了还真有机会，怎么能错过？”
“男人，岂能一辈子没握过刀？！”
方白看着李凡鬓角隐约的银丝，胸中情绪激荡，沉默从柜子中取出一壶藏好的酒。
“有酒？哈哈小方，真有你的！”李凡大笑。
“为凡叔践行！”方白斟满酒杯。
一杯酒喝尽，方白送李凡出门，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感叹什么，眼前忽然闪过一行字。
他一瞧，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