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岁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真说不清了。
丰灵却较真起来了：“真的，就是你。”
楚今岁哄小孩似的：“我知道啦，就是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她想了想：“那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还是等你的主人醒过来？”
丰灵眨眨眼睛：“都等。”
她漂亮的眼睛比海水更加湛蓝清澈。
楚今岁移开视线：“我现在真的要走啦，我的同伴可能会有危险，我要去找他们了。”
她问：“龙宫的阵法都与你血肉相连，你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吗？”
丰灵摇摇头：“不知道，龙宫外面，还有很大地方。”
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海底，很大，很大。”
楚今岁：“他们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呀，连你也不能感应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吗？”
“不能。”丰灵说。
“那你知道那些白色的半魔是从何而来吗？师兄说半魔是人的情绪所化，这儿以前也曾经很繁华过吗？”
“没有的，这里只有吾和吾主。”
楚今岁有些惊讶：“那……”
丰灵：“它们是，主人以前，的执念化出的，心魔。”
“以前，不多的，吾把它们，关起来，现在好多，吾管不了。”
说着她也皱了皱眉：“它们，讨厌，之前还差点，把龙宫弄塌了。”
所以她才迫不得已将整座龙宫都构架在了自己的骨血之上。
楚今岁头皮一麻，连丰灵都拿它们没办法，那半魔得有多少啊？自己之前看到的莫非只是冰山一角。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整片海底都是半魔的场景了。
连忙甩甩头，把脑子里的疯狂画面摇出去。
不过说到这里，她也对丰灵口中的主人好奇起来：“那你的主人呢？他一直都没有醒来吗？”
居然会产生如此多的执念和心魔，到底是何方神圣？
丰灵有些失落：“没有。”
不过很快，她的失落又被一抹小小的喜悦取代了：“不过，吾等到你了。”
但很快她又失落起来，情绪过山车似的：“可是，你又说要走，你每次都，走了不回来。”
楚今岁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有这样过，但丰灵怎么也不承认认错了人，真是令人无奈。
“你真的，要走了吗？”丰灵又确认一遍。
她看起来有点难过，怀里抱着那本破破的故事书，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过来。
楚今岁被她看的心软，但还是说：“对，我要走了。”
方青崖和乘风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还有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
这次的任务真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原本以为只是清理魔兽，结果居然牵扯进了一团意外中。
她站起身：“再见，丰灵，真的很谢谢你帮了我。”
“等等。”丰灵叫住她，有些期盼，“你还，回来吗？”
楚今岁微微愣了一下：“回来的，等我找到了同伴先回师门复命，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等到时候我给你带很多有趣的话本子看，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丰灵噘嘴：“你每次，都说，回来，可是一次都，没有回来。”
楚今岁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真的没有这样过：“那……我这次一定会回来的。”
她强调：“真的，最多过几个月。”
丰灵这才道：“好吧。”
“那吾等，你。”她说，“吾最会，等人了。”
她好像有点骄傲的样子，仿佛擅长等待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一千年，一万年，都不许变。”
楚今岁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那这次是我们做的约定！”
丰灵看着她的背影，她坐在原地，在空旷的海底，龙宫的深处。
走到门口，楚今岁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丰灵端坐在宫殿中，一双幽蓝的眼睛格外醒目。
她朝丰灵挥挥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丰灵也笑了笑，朝她摆摆手。
楚今岁走出宫殿的时候忍不住想，丰灵不知一个人在这样孤寂的海底默默等待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潮起潮落。
她就那么一个人默默看着幽深的海底，看着游过的鱼群，她会不会想过做一条鱼，想去哪儿就游到哪儿。
很快，楚今岁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丰灵不会的，她不会想当鱼儿，她会坚定地在原地履行承诺，哪怕是长久的，看不到头的等待。
不知这种莫名的想法从何而来，明明她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又很了解对方的性格似的。
……
空旷的宫殿中，在楚今岁离开之后。
丰灵将那本破故事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摆到一边。
她走出门，沿着长廊，薄薄的轻纱仿若流淌的水波，缓缓在地上拖行。
脚步停在一棵桃树前。
她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串贝壳。
这棵桃树上挂着同样的十六串贝壳。
丰灵把贝壳上的绳子打了个结，牢牢系在树枝上。
她将手覆在树身上，接着她周围的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圈圈的波纹，周围的景色缓缓变换。
这桃树是一处阵眼，连接着另一个空间。
转眼，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一处幽暗的溶洞中。
彩色的钟乳石倒映在地面的水中，梦幻般的景色。
她腰间的贝壳珍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丰灵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终于在石台前停了下来。
她坐下来：“主人，瓷回来了，她回来，十七次了。”
“什么时候，她才不，走了呢？”
“什么时候，你才会，醒来呢？”
正对面石台上的红衣男子似乎手指动了动，但又仿佛是错觉。
丰灵的眸中露出丝丝倦意，脸上的伤口不用灵力刻意维持，再次流出了银白色的血液，仿佛淌下的泪水。
劫雷对她的伤害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她有些疲惫地环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膝盖间，白色的长发逶迤一地铺散开去：“好困。”
她的身形逐渐在白色的淡光下变了回去，一条小小的，银白色的蛟龙。
缩成一团，脑袋上小小的角旁有着皮开肉绽的伤口。
她眯了眯眼，终于抗不住倦意，闭上眼沉睡过去。
好寂寞。
好想做一个快乐的梦。
大家都在一起的，快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