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阶梯下
回来的路上，峰市车辆来来往往，路边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也成群结队地等在红绿灯旁。
李建华手搭在窗户上，心情不错，但他多次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李景，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前一同过来时，两人已经聊过了学习和生活，此时在回去的路上便没了话题，氛围一度陷入了安静沉默之中。
其实李景和李建华的性格很像，两人平时的话都不算多，也不是那种活跃气氛的人，所以此时的车内才只剩下汽车电台的音乐声。
待安静地过了两个路口后，李建华终于主动开口，看着前方的车辆道：“李景，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这段时间就像做梦。”
李景面色变了变，没有说话，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
而李建华看了眼李景，笑道：“别误会，就是觉得这段时间太顺了。你知道吗？在两年前，我甚至对未来失去了目标……”
“那个时候，我和你大伯工作不顺，而你……又到了叛逆期……”
说着，李建华摆了摆手道：“算了，以前的事不说了，只是突然觉得那样的生活离自己很远，可明明才过了两年。”
他语气微顿，趁着红绿灯等待的时候，转头看向李景：“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改变，因为你懂事了，成熟了。”
“爸……”
李景刚要开口，李建华便伸手打断：“不需要解释，我只是觉得，我该对你说一声……谢谢，哪怕你是我儿子。”
听完，李景神色变化，看着对方重新转过头的侧脸，一时间内心情绪涌动，复杂难言。
或许是感受到氛围过于严肃正经，李建华重新启动汽车，笑道：“你知道我以前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吗？”
“什么？”李景下意识反问。
“就是亲眼看到你考上大学。”
李建华感慨：“这些年，我那些老同事老朋友的孩子也陆陆续续高考了，不是听到这家儿子考上了大学，就是听到那家女儿考了六百分……
说实话那时我耳朵都听烦了，但现在看着你越来越懂事，我突然特别希望能看到你也有那一天，高考六百分以上，进入名牌大学。”
看着自己父亲难得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多心里话，李景默默注视，最终眼神逐渐坚定，点头道：“爸，我会做到的。”
闻言，李建华微怔，随即露出欣慰笑容：
“好，我等着。”
……
时光荏苒，宛若白驹过隙。
随着峰市进入了十月，“秋老虎”也带着最后的炎热离去，留下逐渐凉爽的秋天。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国庆节早已没了节假日的氛围，七天的假期如缩水的棉衣只剩三天，不过是比高一的周末长一点儿的放松日。
更何况这三天的作业量也让高二的学生们根本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反倒更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学习。
但对于光明班的学生来说，自律早已成了习惯，对于假期也就没了那么多的期待，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在国庆节后，数学预赛结果也随之而出。
包括李景在内理科光明班所有参加这次高中数学竞赛的学生都进入了复赛。
听说这个消息让习惯性板着脸的朱文德，也忍不住在办公室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当然，这个消息是英语老师林文心偷偷告诉班上同学的。
相比老师，林文心似乎更愿意和同学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就像是理科光明班的大班长。
到了十月，离期中考试便近了。
同学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开始进入了紧张的学习备考阶段。
这日，放学后。
由于今天轮到李景打扫卫生，所以他下楼得晚了些。
楼道空荡，除了有一个班级不知为何被全班留下来训话之外，其他班级已经基本没了人。
到了一楼的阶梯，李景正准备下楼离去，便听到楼梯下一阵响动。
李景脑袋越过栏杆，身子顺着声响往下探去，发现有四五名学生正在一楼阶梯的下方。
一楼阶梯和平地有一个夹角，两边是墙，所有形成了一个相对隐密的空间，平时打扫卫生的阿姨会在这临时放一些工具，也有一些学生偶尔会来这做些怕被老师发现的私事。
比如曾经的李景，便在这种地方与朋友偷偷吸过烟，玩过三国杀。
此时，在这里的学生，显然也不是来干正事的，而是围在一名学生周围。
巧的是，这名学生李景认识，正是高二重点一班的王道。
下方的王道低着头沉默不语，显然刚才遭到了不太友善的对待。
对此，李景没有多想，收回目光，重新往楼下走去。
至于王道的事，他没心思多管。
王道之前得势时惹了不少人，还包括普通班的一些不学无术的学生。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的王道被人报复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王道现在的气质和感觉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就像一个人丢了魂。
“王道，之前你不是很威风吗？”
围住王道的几人中，一名寸头男嘴角微翘，双手插兜，站在低头的王道身前，冷笑道：“怎么现在跟废物一样？话都不敢说？”
“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王道拉了拉自己已经被扯得变形的校服，平静淡淡道：“我得回宿舍写作业了。”
“写你妹呢！我要你走了吗？！”
见王道要走，寸头男立马伸手挡住对方，讥讽道：“你之前不是牛吗？！现在没了疤子，你算个什么玩意？”
寸头男站在对方身前，俯视着对方没有光彩的双眸，咧嘴不屑：“呵，你想走？可以。只要你说一句话就行。”
王道望着对方，面无表情：“什么话？”
寸头男冷笑盯着对方：“之前你带着你们那些县里的学生四处耀武扬威，让我很不爽。”
说着，他拿出手机递到王道脸庞：“现在只要你在我手机录音下，承认你们乡镇来的学生都是垃圾，是市一中的毒瘤，我就放你走。”
话音落下，原本被打也面无波澜的王道，听到这话后脸色终于变了变，冷冷转动眼珠盯着对方：“如果我不说呢？”
“不说？”
寸头男眯眼与王道对视：“你今天就别想走。你说还是不说？”
王道毫不畏惧地看着对方：“我以我的家乡为荣，如果你需要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自信，那你才是废物。”
“你？！”
闻言，寸头男面色愤怒至极，显然对方的话彻底激怒了他……
……
听到后方逐渐变大的动静，已经走到大厅的李景，慢慢停下脚步，回过头蹙眉看向阶梯后的那几个身影，淡淡开口：
“喂，虽然王道这人不行，但我觉得他刚才那话说得倒也没错。”
话音落下，阶梯后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为首的寸头男从阶梯后走了出来，看到李景，微微眯眼：“刚才是你在说话？”
“是我。”李景平静回复。
“你特么……”
“大哥，等等！那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寸头男正要大骂，其旁边的同伴便连忙拉住，凑近低声道：“你看他是不是那个……李景？”
“李景？！”
寸头男面色微变，这名字在他们耳里可听得不少。
李景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在光明班的名气远远不如在普通班的名气高。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高二黄伟和毛哥两大群体的大哥都叫他景哥。
这在其他以学习为主的光明生眼里或许没什么，但在寸头男这种混混学生心里代表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在他们中心，李景更像是隐藏在黄伟和毛哥背后的真正大哥，平时低调，但一旦发威，谁都顶不住。
“大、大哥，要不算了吧……”
“是啊，昨天我们还碰到毛哥他们了，他要是把毛哥叫来……”
“别叫！”
听到周围小弟的声音，寸头男忍不住咬牙低骂了一声。
这是他自己不愿走吗？
是他没李景发话，根本就不敢走！
尤其是自己刚才好像还骂了对方，对方要是计较这事，自己恐怕……
想到这，寸头男脸色微微发白，正想着要不要解释时，突然一愣，发现李景早已转身离去，此时背影正逐渐消失在教学楼外的走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