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医院凉夜
医院病房外，李景坐在走廊上，没有说话。
一旁的严斌见状想解释什么，但被身边的李建群摇头阻止。
“好了，家属可以进去看了。注意不要引起病人情绪波动。”
医生跟着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了李景等人一眼。
李建群立马带着严斌跟随医生离去，而李景则站在病房门口，想推门进去，又始终没有行动。
“进来吧。”
房内传来李建华沙哑的声音，李景面色微变，然后慢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到李景的模样，李建华先是勉强笑了笑，随即道：“对不起，我又喝酒了。”
闻言，李景沉默不语，走到床边，看着对方沧桑发白的脸庞心疼又不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
李建华低下头，看着自己坐在病床上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才平静道：“其实我早就有一种预感了。”
李景蹙眉看着对方。
“我猜到我的身体应该是出问题了，但我却不敢来医院。”
李建华转头看向窗外：“我怕我一进医院，就再也出不去了，也赚不到钱了，甚至会影响你的学业。”
“可是你拖着只会让你的病更严重。”李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
李建华回过头看向李景：“我高估我的身体了，我以为我还能坚持两年，坚持到你的高考，我希望能亲自送你去高考。”
闻言，李景避开目光，没有说话。
而李建华也收回了目光，看着房间的某处，彻底沉默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悄悄爬上了窗台，偶有秋风拂过，轻轻掀起床旁浅色的窗帘。
病房外偶尔路过的脚步声和器具轻微的碰撞声，传至房内显得此时的病房格外安静。
明明房中有两人，却沉默得像一间空房。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还证明着这间房有人的存在。
李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只感觉头脑很乱，乱到无法进行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李建华长吁了一口气，抬起疲惫的眼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直接告诉我吧，医生诊断的结果是什么。”
说着，李建华语气微顿，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或者说，我还能活多久？”
闻言，李景眼角的肌肉明显抖动了一下，双拳逐渐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似乎内心极其纠结。
直到李建华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已经停留了好几分钟后，李景才慢慢抬头，双眼已是泛红，再也忍不住声音的颤抖和沙哑：“医生说，你只有…半年时间了……”
……
住院部楼下，是一个小型的休憩游园广场，平日供住院的病人下楼散心。
李景此时坐在其中的亭子里，眼神失焦，看着某处。
一旁的李建群见状，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满是自责。
由于工作的繁忙，他只是知道李建华胃不太好，却从没想过对方已是胃癌晚期，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其他脏器。
看着李景在这呆坐了十几分钟，李建群欲言又止，抬起手又放下，最终只是无奈开口道：“小景，你爸治疗的钱都会由公司出，我跟医生协商了，会进行化疗努力改善你爸的状况，只要积极配合，还是有希望的。”
话音落下，李景没有丝毫回应，仿佛成了石头一般。
见状，李建华只能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随即叫来严斌守在李景身边，自己则再去和医院的医生商量后续的事情。
下午，李景没有吃午饭，在医生的允许下又陪李建华说了会话。
李建华看着窗外的风景，低沉道：“李景，你知道我和你大伯为什么每次找项目都得陪酒吗？”
闻言，李景摇头，他正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影响自己父亲，却依旧无法露出轻松的笑容。
“因为我们读书不够，技术不够。”
李建华道：“仅仅在峰市，能替代我们的公司就不下五六家，如果我们不和对方拉好关系，我们就能被轻易替换。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软肋，我们没有能力做到不可替代。”
说着，他慢慢看向李景：“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提升能力，未来能让你去选择别人，而不是别人选择你。”
听着自己父亲的教导，李景知道这是对方人生宝贵的经验，但在此时他却很难听进去，心情就像令人窒息的深海，无法掀起哪怕一层涟漪。
从病房出来后，已是傍晚。
李景独自站在走廊上，怔怔看着远处，脑海里混乱如麻。
紧接着，他面色微变，其视线再次出现模糊，视野的范围不断缩小，视线更是在慢慢变黑。
但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李景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这股虚弱感传遍全身，甚至想就这样沉浸在这片黑暗中，不愿面对现实。
突然，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扶住了李景，待他慢慢睁眼，发现赵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你……”
“没事的，我来陪你了。”
李景话没说完，赵馨便微微一笑，将李景扶正，然后一同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赵馨轻轻握着李景的手，没有说话，没有安慰，就是这么坐着，陪伴在李景身旁。
而李景看了眼对方，又低下头来，有了赵馨的陪伴，原本冰冷的内心莫名多了一丝温度，窒息的胸口也仿佛得以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赵馨隐隐感受到身边李景轻微的颤抖。
紧接着，李景慢慢弯下腰来，双腿提到座位上，脑袋埋在双臂之中，开始传出极度克制的抽泣声。
见状，赵馨没有说话，只是愈发靠紧了对方，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要陪在对方身边就好。
“是我不够，是我做得不够……”
李景的抽泣声逐渐加大，即使脑袋埋在双臂之中，赵馨也能感受得到对方此时的痛苦和悲伤。
最终，赵馨终于轻声开口，张开手，轻轻搂住对方：“李景，想哭就哭吧……”
话音落下，李景身体的颤抖更加明显，最终趴在赵馨怀里，终于放声喊了起来：
“啊啊啊啊！！”
夜空寂静，却被一道悲痛哭声如利剑般划破。
秋风萧瑟，却抵不过这声音中的悲凉。
这是李景重生后第一痛声哭泣，声音的凄厉仿佛要把灵魂都要吼出来。
闻声，赵馨面色动容，也忍不住双目泛红，轻轻拍打着怀中这个曾经冷静坚强的男生后背。
在这一刻，对方脆弱得像一个小孩。
……
许久后，哭声渐渐消失。
夜空又重新恢复了寂静，远处隐隐传来青蛙的叫声，仿佛一切又没有发生过。
而此时的李景，已经精疲力尽，精神的打击和内耗已经消耗了他体内所有的能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麻木中慢慢昏睡。
赵馨看着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的李景，心疼地摸了摸对方脸庞，然后将对方的上半身慢慢放倒在自己笔直的双腿上，就这样默默抱着、守着对方，一动不动，似乎想要通过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冰冷的心灵。
“之前是你把我拉出了深渊，现在我也会一直守着你的……”
赵馨轻轻自语了一句，然后缓缓低头，轻触在了对方湿润冰凉的脸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