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芷固执地拉着季玉衡的衣襟不肯松手。
她相信季玉衡一定能想出办法，解决她制造的小小麻烦。
果然，二人刚刚僵持不到一分钟，季玉衡眉眼舒展，开口道：
“这样吧，我睡在季存皓的床上，你睡在我的床上，我在两张床铺之间加一道帘子做遮挡，乔乔觉得可以吗？”
乔芷湿着眼眶开心道：“可以！”
季玉衡很快布置好了帘子。
乔芷嫌弃奶牛猫碰过老鼠，把它赶到了季玉衡那里。
季玉衡给猫猫简单擦洗过爪子和身体，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侧。
隔着一道帘子睡在同一间房，简直比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还要暧昧。
他们看不见彼此，但是能听到彼此翻身时的声音。
通过这些声音，他们可以猜到对方是醒着的还是已经陷入沉睡。
目之所及没有对方，心里却全是对方。
“乔乔睡不着？还在害怕么？”良久，季玉衡问。
“嗯，有一点怕。”乔芷的声音轻轻响起。
夜色柔和了少女声音里的傲气，同时为她染上三分温柔。
乔芷突然问：“季玉衡，你不生气么？”
季玉衡答：“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骂我事精、娇气包、爱哭鬼，我没有朋友。”
“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
季玉衡翻了个身，隔着帘子看向乔芷的方向。
他似乎已经可以脑补到少女倔强、装作无所谓，但满是伤心的眼神。
“你不讨厌我吗？”
“怎么会讨厌？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认识你我很开心。”
“是么……”少女沉默片刻，随后语调微微扬起，傲娇地说：“既然如此，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我决定了，暂时当一学期你的妹妹，让你过过瘾。”
季玉衡闻言，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顺着空气，电流一样爬上乔芷的皮肤。
“能做你的哥哥，我很荣幸。”
“叮咚，白月光值+15，当前白月光值15\/100。”
……
乔芷和季玉衡，还有他们奶牛猫，慢慢都睡着了。
但是在房车里的工作人员失眠了。
编剧组组长和实习编剧看着画面里和谐美好的景象，全都有些拿不定注意。
实习编剧：“组长，这能播吗？好好嗑啊！”
编剧组组长：“不太行吧，乔芷才十五岁，他们虽然隔了帘子，但还是睡在同一间房啊。”
实习编剧挠了挠头：“可是我感觉播出后会大爆，通稿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进村第一夜，我和刚认的哥哥同居了」。”
编剧组组长：“……瞎搞！”
这种标题放出去，他们的节目别想要了。
编剧组组长和导演商议后，决定这段内容先不要剪进片子里。
以上的素材会作为先导片发放。
剪辑师故意将乔芷和白梅花一家人和解的场景，剪辑到了VIp才能看的花絮里。
而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先导片中，则重点放大了乔芷的任性，并故意歪曲季成刚和白梅花的表情，配上无语、翻白眼、轻视等表情包。
尽管这些表情包都是诙谐幽默的款式，但还是成功引导观众对乔芷进行了大量的人身攻击。
「真他喵的受不了，我最烦熊孩子了，这种人我见一次揍一次」
「自己同意参加节目，结果还没到村里就开始后悔了，呕——」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准备晚饭，不想吃就饿着，饿死你最好」
「季玉衡好帅啊，心疼他摊上这么个作精，哥哥看看我，我想做你的妹妹」
「清水村在哪个省哪个市？我想去打卡」
「我认识乔芷的同学，他们说她有公主病，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呢」
「俊男美女，我好爱，琼芷玉树yyds」
「楼上有病吧，什么都嗑？季玉衡要是知道你把他和公主病凑成cp，估计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
季存皓的情况和乔芷完全相反。
他下车时是下午两点钟，乔爸乔妈直接带他去米其林餐厅享用“一家三口”的第一顿饭。
季存皓第一次来到大城市，不敢过马路，不敢坐扶梯。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半袖和牛仔裤坐在软皮沙发上，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用一种看看乞丐的目光。
乔爸乔妈完全不懂照顾小孩子敏感脆弱的内心。
他们想着既然季存皓是来见大世面的，便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起室内的陈设，以及一道道菜品的选材和烹饪方式。
季存皓像听天书一样木讷的听着。
在田野间斗蛐蛐的活泼小孩已经不见了，他看着光鲜亮丽的人群，还有窗外的高楼大厦，不禁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自己还没有面前的玻璃杯昂贵，他想。
他学习乔妈的动作切下一块牛排，看到里面渗出的血液，尴尬地说：“牛肉没、没熟……”
乔妈捂着嘴笑了：“傻孩子，三分熟的牛排就是这样的。”
“哦……哦……”
季存皓尴尬地笑了笑，准备强忍着不适将牛排吃下。
这时，乔妈开玩笑问他：“你知道这块牛排多少钱吗？”
季存皓一愣：“多少？”
“1688。”
“……”
大脑一片空白。
平常在家，他的妈妈买五颗土豆炒一大盆超香的土豆片只要几块钱。
1688可以做多少份土豆片？够他们一家四口吃多少天？
季存皓算不出，也不敢算。
他在浑浑噩噩之际，不小心忘了用叉子，而是误用小刀将牛排送入口中。
因为手抖，他意外划伤了自己干涩的嘴唇。
节目组见此立刻一阵慌乱，叫来医生帮他止血。
季存皓沉默地看着他们忙碌，一动不动，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
等他再次提起精神，他已经来到了乔家的别墅小院里。
乔爸走在最前面，看似随意地在门上按了什么，大门“唰”的一下就开了。
乔妈领着他来到已经收拾好的客房卧室里。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各种球类、模型还有VR游戏阿姨都帮你准备好了，楼下的ktv房、影厅和游戏厅你随时可以去。”
“好、好的……”
“阿姨看你似乎提不起精神，要不你先洗个澡，睡一会儿？”
“谢谢阿姨。”
乔爸乔妈把空间留给季存皓自己。
出门后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
“这小孩好呆，不如咱们乔乔活泼。”乔妈说。
“嘘——有摄像机，小心被录进去。”乔爸提醒道。
乔妈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季存皓脚步僵硬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浴室的隐形门。
他觉得自己身上脏，不敢躺在床上睡觉，于是蜷缩在地毯上，紧紧闭上了双眼。
半晌，两行泪水缓缓从他的眼角滑落。
滴答、滴答，被地毯吸纳，转瞬消失无踪。
大城市不需要眼泪，风会带走一切，只留下醉眼的浮华。
最后，在季存皓的先导片里，编剧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有机会走出乡村，见一见花天锦地的新世界，对于季存皓这样的孩子来说，是福缘，还是祸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