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阻止了她们的道谢：“你们是准备继续试炼，还是要就此打住下山？”
苏云喜错愕了：“难道不……不继续试炼吗？这里……”
难道不是一个幻境吗？
似乎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封林应道：“这周遭的环境确实是幻化出来的没错。不过那些虫子却是真的，显然是这幻境把那些虫子和使用虫子的人困在了这里面。”
“至于对方有没有察觉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没有察觉到的，但是如果一旦她知道了这里只是幻境，而之前杀的那些人并没有真的死去。”
封林顿了一下，才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可不敢保证她恼羞成怒下，会不会对你们剩下这些人做点什么。”
沈式微和苏云喜听得一愣一愣地，好半天她们才理清了思路，沈式微试探地看向封林：“小林，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些肉虫的主人是谁？”
封林笑了一下：“我知或不知与你们又有多大关系呢？难道你们有办法对付她吗？”
他这一番话，直接把两个女生给呛得死死地。
纠结了半天她们也没给出个准信，封林便有些不耐烦了，再次问道：“走，还是留？”
“走！”
“留！”
截然不同的回答让封林挑了下眉，苏云喜讶然地看向沈式微，不可思议地问：“微微，你要留下来？！”
沈式微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我要留下来！”
“为什么？”苏云喜不解，“你不怕那些肉虫吗？”
“怕啊……”
沈式微攥紧了衣摆，眼角微红，她咬着下唇，颤声说：“可是，可是也不一定会死，对吧？云喜，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了！我不想！”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眶发红，聚集起来的眼泪雾蒙蒙地，但就是倔强地不肯滑落。
她不想再回到吃不饱饭的日子，不想再被人打骂，不想再被人看不起，更不想时不时地就被手脚不干净的客人骚扰！
苏云喜沉默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好，我陪你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两个少女颇为狼狈地相视一笑，那笑容有些苦涩。
一旁的封林看见这副场景，不由得有些神游。
冷？饿？痛？
这些感觉封林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即使是修魔，他在这条路上也是顺风顺水，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与追随他的手下拼死了前任魔尊。
好像……除了小时候跟着林玄挨了点饿外，前半生的他似乎都过于舒坦了。
封林的目光落在虚空处，小时候把他强硬带走的魔修时常威胁他，说如果他跑了，就把林玄杀了。也是这样，后面几年他与林玄的音讯全无。
因为他是灵魔双体，难筑根基，故而那魔修专门灭了一个小门派，就为了给他寻得一颗安魂珠，帮他调息。
那时封林本以为这魔修是真心对自己好，也就消了要逃跑的心思，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想着只要自己快些修炼，变强以后就可以去找林玄了。
结果后来封林发现这魔修只是想把他当成一个鼎炉罢了，在被扔到榻上的那一刻，封林也不知怎么，突然暴起，竟然是越级强杀了那魔修。
而后封林一卷对方的所有家财，自行离去，打算找林玄。只是林玄没找到，他自己反而是被一群修士发现。
他当时刚刚筑基，而对方不仅人多，其中还有个修为已至筑基大圆满的人，尽管有些法器傍身，封林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重伤。他被那人一掌拍下了一处高崖，九死一生。
然后……封林就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他自己命大掉在了一条河里，迷迷糊糊中被一对年迈的老人在岸边捡到，然后带回去疗伤。
不对，不对！
封林忽地面色凝重，他想起来当时自己中的伤带有灵气，普通寻常的草药又是如何把他医得好的？
念及此处，封林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之前他一直未深究一来是觉得自己命好，命格够硬；二来也是因为自负如他，鲜少会觉得已定的局面会出现变数；最后……
封林眼中阴戾丛生，他点了下自己的额，他对那时的记忆很模糊，模糊到只有一个轮廓，就好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一样。
所以，“那些人”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不，说不定还要更早。
于是当两个少女各自平复好心情看过来时，就见封林一张娃娃脸很是凝重，似乎跟谁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过节一般。
“小林，你怎么了？”苏云喜有些奇怪地问。
封林眨了下眼，缓缓地摇了摇头：“无碍，你们决定好了？”
两个少女相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继续参加试炼！”
“既然这样，那……”
封林话还未说完，胸前骤然传来一阵窒息感，让他呼吸猛地一顿。
脑海里定格了一幅画面：一片密林空地上，月朗星疏，始终表情维持得良好的人脸上出现一丝讶然，他脸上溅了点血，却不是他的。
而是他扶着的人的血，那人半耷拉着脑袋，不知是生是死，肩膀上有个大大的血洞。他们四周是高高舞起来的青色藤条，像是叫嚣着要把他们拍死在这里。
顾清玄！
在画面结束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狞笑，搅得封林心烦意乱。
……
陶虎挡在一行人面前，咬着牙看着面前蠕动的巨大虫身，虫头的地方正顶着一张娇俏女子的脸。而那张脸上此时露出仇恨又扭曲的笑意，在她身后，是数不胜数的肉虫。
陶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呵护了一路的红颜知己竟然是如此妖魔！刚刚母虫从杜娇娇身体里爆出来的那一幕，简直让他作呕！
他的身后已经有人吓得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喃喃地说：“完了！全完了！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爹娘！救我！”
“陶虎，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是什么怪物啊！呜呜呜……”
惊恐声、怒骂声、哭声混为一谈，倒像是葬礼上给人唱丧的。陶虎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咬了咬牙：“我自己造的孽，自己负责！你们只管躲到一边去……呃！”
他还没说完，一只锋利的虫脚骤地伸出，划开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
虫脚将对穿的陶虎缓缓提起，美艳苍白的人脸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杜娇娇笑得清纯无害：“虎子哥，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你不喜欢人家了吗？”
陶虎呕出了一大口荧光色的血液，瞳孔逐渐涣散，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想：原来开膛破肚也不是很疼啊……
杜娇娇了无兴趣地丢掉了虫脚上的尸体，望着下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不由得悲悯地说：“你们这些无知的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命数早就注定了吧？”
说到这儿，她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逃不过的，没有人能逃出被毁灭的命运！什么匡扶正义，什么天下第一宗门！全都是笑话！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虫脚愤怒地践踏着脚下的土地，乱石横飞中夹杂着嘶哑愤恨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众人心中漫上无边的绝望，他们骤然觉得头上一空，“扑通扑通”几声轻响。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看清楚东西时，就见天上的月冷冷清清地，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