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又关上，夕阳的余晖被阻隔在外。
风声停了。
菱素走进来，一盏一盏把灯点上。
莫钦缩在角落，褐色的眸子倒映着烛光微晃。
他心里无比清楚——今天一过，自己的命运将会迎来转折。
这一夜，崔玉真没有回到东宫。
第二天，菱素接到魏明传来的命令，让她把莫钦从笼子里放出来。
根据太子口谕，不再让他担任贴身太监，而是成了东宫名义上的总管，职位不降反升。
同天，前朝传来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太子殿下将前往边塞抵御金人。
一国储君亲临军中，慰问将士们，必将令军心大振、巩固中央对边境的统治。
随行的人员里，崔玉真只带走了魏明和部分暗卫。
至于莫钦，只字未提。
从那之后，他再未回到东宫。
直到出发那天，一身戎装铠甲的太子一声不吭地独自回殿。那时，莫钦正在阶上洒扫。
太子站在阶下，仰头望着他。
剑眉凤眸，一身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将男人周身的气质衬得肃杀凛冽。倒真有几分将军相。
莫钦遥遥地点头行了一礼，却见崔玉真直直地盯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好好待在东宫等孤回来。小五不值得你信任，再听他的话，会害死你的。”
“莫钦，乖乖等孤回来。”
一句“等孤回来”太子说了两遍。语气里盛着的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重认真。
或许是午后的阳光照在盔甲上反射的金光太过耀眼，小太监看着阶下的男人，竟有一瞬酸涩欲泪的冲动。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
第二日 ，太子披甲出征。皇帝和众大臣上卿出城门以相送。
百姓们夹道欢呼---储君出征，代表至高的皇权对边境安危、国家安定的重视。犹如天子亲临，声势浩荡、龙威相助。
至于其他人心中如何作想，便另两说了。
崔裘站在送别的队伍中，看着太子带领几百号人绝尘而去。
昨夜秋泗深夜前来同他商议时说的话犹在耳边：“殿下，太子此举不可不防。表面上他是自请去戴罪立功的。可实际上，这一举动既让他挽回了在百姓和陛下心中的形象，又能插手边塞军权。虽然远离了政治中心，可别忘了他在朝堂上的势力仍旧能够成为他从西北伸向京城的手。”
拇指轻轻按压着食指指腹的薄茧，眸光幽远难以分辨。
----
太子走后，莫钦在东宫便处于一个尴尬又奇怪的位置。
首先，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偷了密信导致东宫差点在一夜之间覆灭。作为东宫的老人、太子的心腹，怎么可能对此无所芥蒂。
然而，所有人也清楚一点。莫钦之所以还活着，是太子和皇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仍旧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动了他，下场绝对不会好。这样一来便没人敢难为他。
两种情绪的作用下，让莫钦在东宫成了一个几乎透明的人。大家都当他不存在，连菱素也不怎么搭理他。
莫钦自然也清楚这些，尽可能地安守本分。虽说名义上他是太子钦定的东宫管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之所以提拔他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待在宫里，不被别宫虎视眈眈的人强抢了去。
至于管事一职，没有谁会真的让一个曾经背叛过东宫的人执掌。
莫钦每日唯一的工作，就是打扫和整理太子的寝殿。
下人们还是防着他的，就连书房也不准许他踏入一步。
他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东宫的下人也当他不存在，就连皇后都没再难为他对他喊打喊杀的。而崔裘那边，和崔玉真说的一样，再也没有找过他，似乎双方从未有过交集一样。
有如清修的日子平静地持续了两月，连系统都开始在空间里直呼无聊。
“该不会咱们就要这样每天持续一成不变的生活一直到崔玉真回来吧？那该等多少年啊？”
莫钦一边扫地，一边说道：“你想太多了。就算我希望能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总有人会出手打破的。”
系统不解：“谁啊？崔裘吗？可是太子都已经远征了，你对他而言没有半毛钱的用处。他会来找你就有鬼了。”如今，即使是系统都对男主的忘恩负义有了深刻的认知，完全不抱丝毫希望。
莫钦微笑道：“没错，对于崔裘而言，我已经是一个用过的废子。但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我却是个不定时炸弹，要是不及时处理随时都会爆炸的那种。”
系统发现宿主越来越喜欢打哑谜了。于是只好猜道：“你是说...”
莫钦见它停顿那么久分明是没有头绪，白了一眼，说道：“还不够明显吗？当然是皇后了！她儿子不仅留了我一命，还为了一个叛徒公然忤逆她。你觉得皇后能忍？”
系统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她啊。我最近游戏打多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莫钦斜眼道：“你不是个系统吗？打游戏多了还能死机的？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的真实物种了。你到底是个啥？”
系统咳了咳，遂转移话题：“咳咳，那个，皇后会怎么对付你啊？派杀手干掉你？那咱们可得小心点了。我一定二十四小时全天警戒，为你检测杀气。”
莫钦却摇头道：“你以为皇后不想弄死我？要能弄死早弄了，还能等到现在？崔玉真一定在东宫内留下了一部分暗卫，不仅防来犯的探子刺客，还兼顾防止皇后下毒手。她可比你聪明多了，想的法子自然也会高明得多。”
系统迷糊了：“这样的话...她会使什么手段？”
莫钦淡淡道：“到时候就知道了。放心，短期内肯定要不了我的命。”
枯燥乏味的日子还在继续。
这天，菱素破天荒地找到莫钦，笑盈盈地开口道：“莫总管，现在有件事需要您出宫一趟去办。毕竟您是太子殿下钦定的总管，我们这些人的身份都不够格。只能麻烦您了。”
莫钦停下了擦灰的活计，捏捏手中的抹布，转头看向菱素。
问：“菱素姑娘，请问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呢？”
女孩面上笑靥如花：“上一回太子殿下去御书房陪侍，带了本东宫的账本过去批注。结果不知怎的竟忘了带回来，现下还在御书房里搁着。”
“方才，御书房派人过来说让我们东宫的人去拿。那里可是皇家的地方，我们这些下人怎么有资格进去。只是现在殿下不在，东宫里身份最高的也只有您了。这才需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就现在，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