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无他人。
芙蕊犹豫再三，跪下地开口求道：“夫人，奴婢外出买药时，遇见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受了些伤，现在外头医馆里躺着，他身边无人，奴婢放心不下，想求夫人的恩典，夜间出府去照顾。”
“故人？你十岁进府时，爹娘俱丧，又有何故人？”夫人揉了揉额间问道。
是了，芙蕊都忘记了，当初入卢府时，籍册上写着自己爹娘俱丧，家中族人也已断了联系，又有什么故人呢...
芙蕊跪在地上，心如死灰，没了法子。
“不过你家中或还有些族亲也未可知，既是碰见了，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委实是可怜，你便去吧。夜间路上不安全，找个小厮跟你一起，子时前回府。”
夫人觉着遇见了也是缘分，好歹血脉一场，不好不让人相见的。
芙蕊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行了，快去快回。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着，若是伤得严重，也能派上些用场。”
夫人拿出自己袖口里的一个荷包，从里头倒出一些碎银子出来，递给了芙蕊。
芙蕊眼眸微微湿润，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又感到一丝愧疚。
刘正回来了，说明老爷也一定回来了。
只不过刘正伤得这么严重，老爷他恐怕也凶多吉少，这样的消息芙蕊明明知道，却不能与记挂老爷的夫人说。
芙蕊接过银子，一路出了院门，随手叫上了一个路边遇上的小厮，将手中的银子分了一块出去，两人一齐出了府。
街上没多少人，沿街悬挂的灯笼有些还未取下，给昏暗的街道增添了一部分光亮。
随行的小厮问道：“芙蕊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济世堂。”
“这个时辰，济世堂都关门了，咱们还去那做什么？”
“自是有事。银子已经给你了，还是夫人的吩咐，你跟着我便是。”芙蕊心中有些着急，小厮还一直问个不停，惹得她莫名烦躁，说话语气也发冲起来。
小厮在一旁陪笑：“芙蕊姑娘，您别生气，我这也是好奇多问一嘴，您要是不高兴，我就不问了。”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济世堂的门口。
济世堂屋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飘荡，透过木门缝隙，依稀能瞧见里头还亮着灯。
芙蕊上前拍了拍木门。
“谁呀！”
“师傅，我有急事，烦请开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了一小条缝隙，医徒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道：“什么急事？看病抓药明日白天再来！”
芙蕊眼疾手快地将又要关上地木门给死死抵住，着急地说道：“小师傅，是我！下午来的那个伤者是我的夫君。”
医徒这才把门拉开一点，定睛瞧了瞧芙蕊，又看见了芙蕊身后跟着的小厮：“是你啊，是来接你家夫君回家的吗？现在他可动不得。”
身后的小厮一头雾水，夫君？芙蕊姑娘哪来的夫君？
芙蕊将夫人给的银子塞到医徒手里：“烦请小师傅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守着，你不是说这头几晚最关键吗？我进去照顾照顾他。”
医徒推拒着把银子又塞回芙蕊手里：“使不得，使不得。里头那位刚才苏醒了片刻，原是师傅的旧相识，师傅说医药费等他好了再付也不迟，您这银子我是真不能收。这...您既是他的娘子，放您进去守着也算合规矩，只不过您身后这人就不能进内室了。”
芙蕊连声道谢：“多谢小师傅，可否让他进去等着，外面天寒地冻的，别把人冻坏了，我们子时前一定走，不过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
医徒皱眉思索了一阵，反正他也得时时起身观察刘正的情况，便点头应下了。
“那你们都进来吧，不过我可得提前说好，里头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碰，若是被我师傅知道，我在这可就做不下去了。”
“一定一定，多谢小师傅！”
芙蕊和身后的小厮进了济世堂。
小厮在大厅处坐下，不过他此刻的内心极其不平静！不过也就是接了个活计，竟然知道了夫人身边丫鬟的秘密！
可转念一想，又品出些不对来，这芙蕊姑娘一直跟着夫人，并未曾听说有什么夫君啊，即便是夫人点头允下的婚事，也没见人在府中议论，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夫君呢？
芙蕊急匆匆撩开隔绝了内室与大厅的那道帘子，刘正就那么躺在那，身上的白色亵衣还穿着，透着几丝不明显的红痕。
医徒站在那，不住地打着哈欠，嘱托道：“药都放在边上了，若是他一直发热不退，就用湿帕子擦拭身子，姑...小娘子，我先去眯一会，等会你走了再来叫醒我。”
医徒本还想叫芙蕊--“姑娘”，下一秒瞬间反应过来，改口叫小娘子。
芙蕊点头应下，医徒便退了出去。
一步一步，像是跨越了时空长河那么久，临走时还健全的人回来时却是躺着。
芙蕊眼里噙着泪花，来到刘正的身边。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强撑着到了济世堂，想必是把一切都安顿好了的，老爷也应该是安全的。
芙蕊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想触碰刘正身上沁出红痕的地方，快碰到时，又顿住了，她还是不敢，她怕他疼。
刘正的意识被烧得有些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瞧见身边站着一个人，依稀可认出是一名女子，他哑着嗓子说道：“水、水...”
芙蕊的目光四下搜寻，找到搁置在一旁角落的小水壶，往茶杯里倒了水。
拿着茶杯走到刘正身边时又犯了难，刘正是躺着的，若是要喝水，就要扶他起来，这一动，势必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可若是不扶他起来，这水就又会倾倒而出，打湿衣物。
目光又在周围环视一圈，寻到了药碗里放着的勺子，芙蕊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子水，喂到刘正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