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变小了些，绵绵软软的落下来。
纪汐寻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纪诗语低垂着头，偶尔趁纪汐寻不注意看一眼后视镜。
她有些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雨水和汽车行驶的声音似乎都渐渐远去，空气中都是静谧。
纪诗语的内心难得这样安静和平和。
这时候纪汐寻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现在是直接回纪家……还是去朋友那里？”
朋友？
纪诗语低下头，眼里没有一丝亮光。
她哪里有朋友呢？
她又能去哪里呢？
长久的静默在车里蔓延。
纪汐寻沉住气，一时间没有说话。
纪诗语攥着衣服的下摆，小声的说道，“我……去皇朝酒店。”
那里离纪家较远，方向相反。
纪汐寻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纪诗语，心里猜到她可能遇到了难事。
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你……需要帮忙吗？”
如果是纪家的人对她不好，那么他可以给她涨点工资，让纪诗语自己过得好一点。
如果是其他事，那么他只能尽力而为。
纪诗语眼眸变得温柔起来，不过很快就摇摇头，“不用，我只是……”
顿了顿，纪诗语似乎是头一次认真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那你身上带钱了吗？”纪汐寻又想起一个问题。
纪诗语抿起嘴，她没有钱，没有卡，手机上余额为零。
每次出门办事都是范钰梅给她现金。
在这个年代，范钰梅不知道是太关心她，还是想要控制她，所以从来没有给过她零花钱。
纪诗语只是范钰梅手里的玩具。
只需要按照范钰梅的要求行事就可以了。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有。”
是的，她口袋里还有两块钱。
在别人都是用手机支付的时候，范钰梅只给了她坐公交车的钱。
一只手隔着衣服攥紧那两块钱，纪诗语内心无比悲凉。
她不需要住酒店，只需要等纪汐寻走了以后，再走回纪家就行了。
反正纪维鑫还让她不要那么早回去，香想也知道他是为什么。
纪诗语一阵冷笑，纪维鑫以为自己得到了范钰梅。
实际上哪里是呢？
只不过是范钰梅给他下了药，产生的错觉罢了。
范钰梅每次还让她去伪造现场。
第一次纪诗语简直不敢相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范钰梅推进去，又怎么自己走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范钰梅做事也从不背着她，可能在范钰梅心里，纪诗语是她的女儿，就该一切都听她的吧。
纪汐寻一路慢慢开着车，他熟悉这条路。
这条路人少，他找了个停车位停下。
这一下让纪诗语有些奇怪。
她并不觉得不安，只是怕纪汐寻生气。
回忆了一遍，纪诗语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提取出有可能让纪汐寻愤怒的话语。
她找不到。
纪汐寻解开安全带。
冒着细雨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翻找了一下，很快拎起一个白色口袋从后座给了纪诗语。
纪诗语扑闪了一下眼睛，她没懂，纪汐寻这是什么意思？
纪汐寻这才发现，其实纪诗语长得很美丽。
大大的眼睛，淋过雨的脸上有几缕搭在额边的刘海。
皮肤苍白，透出一股娇弱的感觉。
让人心生怜悯。
察觉到自己的打量，纪诗语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她头一次脸红，头一次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形象不适合出现在纪汐寻面前。
纪汐寻咳了咳，拉回自己的视线，“这里面是新衣服，一次也没有穿过，你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其实这还是某一次，纪汐宁吵着说他好久没给她买过礼物了，但是纪汐寻很忙，没时间去。
所以他叫下属按照她的尺码买了，放在车上一直没拿出来。
要不是今天，纪汐寻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套衣服在。
他估计两个人身量差不多。
这才拿出来。
看纪诗语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去皇朝酒店住一晚的人。
平时在公司遇到她都穿得很朴素，吃饭只吃食堂，别人聊起好吃好喝好玩的她总是默默无言。
像一个透明人。
“你快换上，要是感冒了不是糟蹋自己身体吗？”纪汐寻说着。
关上门，打开手中的雨伞，走到离车几米远处，背对着纪诗语。
从纪诗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雨幕中纪汐寻挺拔的身材。
他没了外套，显得有些单薄。
雨丝溅在他裤脚边，慢慢晕开。
纪诗语忽然又流下泪来。
她默默的哭泣。
拿起那个口袋迅速给自己换好衣服。
尺码长度合适，但是因为纪诗语自己本身比较瘦弱。
所以穿上去之后衣服衬得她还有点空荡荡的。
纪诗语理了理最上面的领子，真是莫名的巧合啊。
纪汐寻给她的这件衣服，正是她自己最喜欢的荷叶领子。
这个小爱好连范钰梅都不知道。
当然，范钰梅也不屑于此，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纪诗语身上。
将衣服穿好后，把湿衣服打包装在刚才的口袋里。
纪诗语觉得浑身发热，不知道是因为看着纪汐寻的背影，还是因为自己穿上了这样暖和的新衣服。
她虽然没有钱，但是不缺新衣服穿，只不过那些衣服都是范钰梅给他的，而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范钰梅表面上从没有亏待过她。
她也算吃得饱，穿得暖。
只不过范钰梅从来不会去关心，纪诗语心里喜欢的是什么，也从来不在乎纪诗语喜欢的是什么。
范钰梅想要的纪诗语，只是一个听她话的工具人。
高兴了就耍两下，不高兴了就把她冷待起来。
纪诗语从来没有在范钰梅那里，得到过一丝母爱。
范钰梅偶尔露出来的，对她的好都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她，让纪诗语帮自己做事情而已。
这么多年以来，纪诗语早就看透了范钰梅。
她这个所谓的母亲，心里只有已经死去的菲姨。
她算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是。
抚摸着身上的衣服，纪诗语眼底涌起莫名的情绪。
这还是头一次，她穿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款式。
而这一切，都是纪汐寻带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