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呆愣半天，拿出一张稿纸，画了个最简单的一宫格数独。
孩子们学过阿拉伯数字，能认也能写。
林桑做了个示范，将九个数字填在表格里：“就像这样，九个数字，不能重复，填在表格里，会不会做？”
小北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林桑另出一题，填进两个固定数字，剩下的这孩子填得飞快。
字迹歪歪扭扭，可是解得不假思索。
就好像刻在她基因里，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题做完她似乎还意犹未尽，仰着头期待着再解两道。
林桑简直像在梦里，眼神和心脏都有点飘。接下来，她不断给娃升级宫数，升级难度。
小北解题的时间在增加，她蹙着好看的小眉头，一会沉思一会奋笔，专注而投入。
林桑好像都能听到她小脑瓜在“唰唰”飞转。
可是升级的数独没有难倒她，她全都解出来了！
最后林桑将宫数提到九宫时，小北解了一会儿，这才放下铅笔。
她刚学写字，握笔用力得一批，写了这半天，她停下来揉揉酸涩的手腕，眼睛还盯着草稿纸看。
这是惯性思索，完全停不下来的节奏啊。
孩子完全沉浸到那个世界中去了，林桑不知道要不要出言打搅。正想让她劳逸结合一下，小中领着他的新学生浩浩荡荡回来了。
“娘，我们今天——”他本打算来汇报工作的，一眼看见小北手中的稿纸，一把抽过去。
“这是什么？”
小北从数字世界里被抽离出来，一点也不生气，一脸雀跃向弟弟安利。
“小中，这是数独，可有意思了。”
小北一个字没提娘亲，可在小中听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他的表情仿佛受到伤害的小可怜，生气又委屈。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控诉的小眼神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林桑就当没看见，不在意地问他。
“是啊，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小中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
他情绪顶上来了，一时半会还消化不掉。
要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大喊大叫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沉静了一下。
可能是娘最近都不冲他们叫喊了，而且潜意识里，他觉得娘不喜欢瞎胡闹的小孩。
终于对数独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眼神不自觉往稿纸飘去。
密密麻麻的数字挠得他心痒痒。
小北都会做，没道理他不会啊？
但小北想要进一步教他规则时，他内心很抗拒。因为小北是娘亲教的！
林桑解读出了他的心声，故意在一旁自言自语。
“哎呀，有人今天的小老师好像做得很不错，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变成好学生呢？”
激将法对孔雀型人格一向有效，果然小中虽然气哼哼，依旧想要证明自己。
他举着稿纸大声问小北：“好，你给我说说，这里该怎么写？”
脸颊还鼓着包，只是一会儿就投入进去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龙凤胎，俩孩子很快亲亲热热头挨着头解起题来。
这熊孩子，最让人头疼。
可熊孩子偏偏都很聪明，这对龙凤胎性格南辕北辙，悟性却高得很一致。
小中解到一半觉得自己已经能超越姐姐了，蛮横地拒绝外来思路，他要自己单独思考。
而且做学生远不如做老师来得过瘾。
他解完这些题后，开始在新学生身上刷成就感。
“你们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
这本来只是个小游戏，让林桑意外的是，数独成了孩子们的新宠。
除了小桃小米两个儿媳不甚感兴趣，连东南两个大的都爱不释手。
家里的孩子只要一有时间，忙里偷闲，几乎是人手一张，埋头刷林老师给的题。
解完题他们还会对答案。
林桑统计下来，正确率最高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龙凤胎！
从简易到普通到困难，林桑开始大量出题。她手机上有数独的App，林老师开始大量复刻。
最后甚至搬出了地狱模式。
这一下难倒了大多数，但依然没挡住龙凤胎解题的步伐。
小中嫌他的新学生窃窃私语太吵，独自捧着稿纸坐在院里台阶上，对着一张九宫一刀流模式写写画画。
林桑瞧准这个时机，轻巧地坐到他身边，然后一把抽走稿纸。
小中抬头见是娘亲，神情由不爽变得释然。
林桑摸摸他脑袋，问他此刻心情：“怎么样，刚才娘这样对你，心里不太舒服吧？”
她经常抚摸小北小西的脑袋，有时候也有小银的。
但对家里男孩子，林老师鼓励的方式一般是拍拍肩。
小中这个年纪对娘亲还没断奶，她总是怕给娃养得太娘了。
但这回不是要机会教育一番么，进入正题前不得先捋捋虎毛？
还得是顺着捋。
小中果然很受用，他早就觉得娘更喜欢摸小北的脑袋。
听娘这么问，他好像也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说出心声：“刚开始不高兴，但看见是娘就高兴了。”
林桑就问：“为什么呀，娘就可以这么对你？”
小中还没到羞涩期，一颗童心毫不作伪：“因为小中喜欢娘亲。”
就知道是这样。
“那如果其他人这样对你呢，你会不高兴吗？”
小中这头点得也毫不迟疑。
“当然不行，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我会一拳揍回去！”
他练了两天拳，打架已经学会不用脑袋顶了。
这孩子，智商没毛病，情商怎么不在线呢？必须将他这个由喜好左右情绪的毛病盘一盘。
林桑深吸一口气。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对别人做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对方会喜欢你吗？”
小中脸色变了变。
来了来了，娘在为小北打抱不平，他就知道，娘还是偏心眼。
所以他心里虽然知道答案，可他抗拒那个答案。
见他倔强地抿着唇，林桑突然换了话题，她又摸了摸小中脑袋，语气变得欢喜。
“前天有外人欺负小北，你很生气，像个男子汉一样冲出来，保护了小北对不对？”
熊孩子这下脑子不够用了，不知道娘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迟疑。
但他还是开心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睡觉前，娘你夸了我，还有小北也跟我道谢了。”
最最高兴的是那天本来小北跟娘一个被窝的，也把福利让给了他。
他一颗心跟水桶一样，被他娘吊得七上八下，这会几乎忘记刚才不好的情绪了。
这点小心思，在他眼神锐利的娘跟前就跟透明似的，林桑觉得有门了，继续顺毛捋。
“你说要保护家里人，你都做到了。这段时间对小北不错，还把好吃的省给小宝宝，娘真为你骄傲。”
熊孩子马上咧开嘴笑起来。
听听，娘说为他骄傲，娘好像只对他一个人这么说过。
林桑最后下了一剂猛药。
“我们小中这么棒，娘当然喜欢你，但娘也希望其他人也喜欢你，你说好不好？”
熊孩子这会不懵了，娘果然还是最爱他，还希望大家都爱他。
最爱他的娘还抛给他一个新问题。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大家都喜欢我们家小中，你能帮娘想一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