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洪波吁出一口郁闷胸气，颇有英雄气短之叹。
他虽然不认老，但精力确实大不如前。加上这几个月伙食标准直线下降，整个人面黑肌瘦。
现在他只觉得饿，腹鸣如鼓，寒风一吹只想赶紧回家吃顿饱饭。
洪波肌肉不抖了，总算有了决断。
“大家听我说，既然大塘村愿意帮我们，大家就安安心心地回去。这两天我会亲自去找钱里长，该给大家争取的我一定尽力。”
洪波在村里的威望不如钱柜，但作为里长发话还是有用的。
“既然里长这么说，那我们就先回。”
特别是老人们，都已经绝望了，一听又有了新的生机，嘴里念着“老天保佑”，慢慢也就抹着眼泪蹒跚回去了。
有人带头一走，聚集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林老汉脸色变了又变，雷声震震半天却没雨点，这就完了？
他不甘心啊。
里长洪波也不甘心，他虽然怨怪林老汉，还是将他叫到身边。
“你过来，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盯着你闺女一家，他们村有什么好东西我都要知道。”
他想了想又强调：“尤其留意那个能杀虫的枣叶。”
里长有所吩咐，林老汉又喜又愁。
愁的是里长也认怂了，那他的好处不就跟全村一起泡汤了？
喜的是里长到底没放弃，让他监视那个丧门星一家，也就是徐徐图以后的机会。
“里长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已经想好叫谁过去了。”
他们两口子虽然上了大塘村黑名单，可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呀。难道丧门星会这样狠，把小孩子赶回来？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老汉就叫过家里年纪最大的孙女。
“小粟，你一会到你大阿嬢家里去，就说去帮她干活，以后就住你大阿嬢家里，吃住都在她们家。”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孙女跟女儿一样都是赔钱货，他巴不得远远送出去，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小粟过完年十三岁，眼睛很大，头发像小西一样稀黄。
这孩子瘦得不见一丝血气，身上穿的也单薄，听爷爷这么吩咐她，心里有点害怕，又有些期待。
她从小就喜欢大阿嬢，大阿嬢每次回娘家都会带吃的用的来，虽然没多少能着落在她头上。
但在她想象中，阿嬢家一定有很多好东西。
可阿嬢最近不来了全家过得很惨，阿爷阿奶每天都在家咒骂，说阿嬢变了，现在又凶又狠毒。
连爷奶都被赶了回来，她去会怎么样？
但小粟一想，去了总比呆在家里强。
家里爷爷会打人，大伯和爹不高兴了也一样打孩子，打的都是她们几个女孩，兄弟们很少挨打。
“我听阿爷的。”小粟表示自己愿意去。
但没这么简单，爷爷还给他布置了任务。
“你去了以后，什么都不要说，阿嬢家里不管有什么事、什么新鲜东西都要看在眼里，每过几天就回来一趟告诉我。”
“啊？”
这是让她偷偷做坏事吗？小粟更紧张了。
她爹在一旁听了，大声呵斥女儿。
“死丫头，听见没，去了不要光顾着自己享福，有什么好的也要想到你老子爹。”
亲爹一发脾气小粟就浑身打颤。
看女儿站着跟木头似的，林家老二爆喝一声。
“还不去，杵着干什么，等我打断你的腿！”
小粟一抖，期期艾艾就去了。
锅里的菜粥就快熟了，但她知道，就算不去阿嬢家，早上这顿也没她们几个孙女的份。
只有爷爷、叔伯还有几个兄弟才有，至于阿奶能不能捞到小半碗，全看爷爷心情。
小粟空着肚子走到钱家，太阳已经升起来。
又是一个半阳的晴天，云层已经积到很厚，但就是不肯降下雨雪。
今天是周掌柜给钱家送货的日子。
小粟到的时候，一辆硕大的马车载得满满当当地向钱家驶来。
车上放的正是林桑定制的一系列陶器，车一停稳，周宣和周灵儿从车上跳下来。
“婶子，我是阿宣，我来送货了。”
婶子家不难找，进了钱家村，稍一打听就知道。
林桑迎出院子：“阿宣怎么是你来送货，灵儿也来了？你们吃早饭了吗？”
她特别喜欢这对早慧的小姐弟。
周家孩子不光聪明懂事，长相也好看。
周宣小小年纪就儒雅俊秀，灵儿跟小北一样，都是大眼睛尖下巴，笑起来很治愈。
姐弟俩都很瘦，林桑总觉得他们在家吃不饱。
“你们等会啊，木甑上还温着两个蛋饼。”
周宣道了谢接过：“婶子，我爹盯着玻璃窑那边，走开了不放心。我跟姐姐就替爹走这一趟。”
传说中的沼气池终于到了，孩子们都很兴奋。
小东带着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卸货。
“轻一些，手脚都轻一些，都是容易碎裂的陶器，千万小心——”
大家围上去，搬的搬抬的抬。
林桑付完车钱，将俩孩子留下来：“你们俩先吃，一会我还有事要问问你们。”
蛋饼很香，周宣被诱惑了，他刚咬了一口，就见到小粟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这是？
他不明就里看向林桑，林桑也不认识，以为是村里的小孩。
小米搬完一转头吃了一惊。
“小粟，你怎么来了？爷爷和二叔知道吗？”
小粟见到堂姐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是堂姐日子过得好，穿了一身好看的新袄裤，一看就很暖和。
堂姐的脸比以前圆了不少，连肤色都白了。阿奶没骗她，阿嬢家里真的发财了，堂姐这一看就是伙食不错的样子。
“姐，家里知道我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我，我肚子饿，我还没吃早饭——”
她一边说一边瞟向阿嬢，偷瞟周宣姐弟手上的蛋饼。
林桑这才知道是林家的孩子，听着是小米的堂妹。
对于林家，林桑一想起就厌恶。
别说那对老吸血虫，原身的几个弟弟也是一帮好吃懒做，跟亲爹一个德行，谁也不值得同情。
她也没忘了原身的冤屈。
且不说钱林氏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最后不管饿的还是气的，她的死跟林家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