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气势汹汹的高举锄头，几位太爷吓得集体后退几步。
钱家这个寡妇从前跟婆家吵起来凶神恶煞的，是了，之前对付娘家也没手下留情，还能徒手抓江洋大盗呐，绝不是个善茬。
他们觉得对方这一锄头好像真会抡下来。
不过怕归怕，二太爷嘴还要欠。
“我，我是跟两位侄子商量，你一个寡妇家家的，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林桑还没来得及动手，钱三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
“我说过，谁再敢侮辱我大嫂，我就替我大哥教训他！”
“不错！”钱二也力挺三弟。
“大嫂跟大哥就是一体，我们听大嫂的，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我们家都听我娘的！”
“伯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不止兄弟两个，三代的孩子们也齐齐围上来。
钱老太本来在屋里照顾老伴，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赶出来给大儿媳撑腰。
“是哪个碎嘴子在胡沁？我这个做婆婆的没说话，我家儿媳轮得到你吴家胡嚼！”
这是什么情况，钱家如今这样一条心吗？吴太爷简直傻眼。
结果还不止。
“东子娘说得没错，吴大就是个心黑的凶手，里长这样好的人他都能下得去手，难保哪一天我吃罪吴家，半夜也遭这样的黑手！”
前来声援的是大塘好邻居，狗子娘。
这话说得清晰又有力量，一下将村里第三方的心拉到了钱家阵营。
像王家族长和几位太爷，本来都有点怵吴氏一家的，听了这句话也集体变脸。
“是啊，本来还以为吴大只是面善心苦，没想到他心这样黑。”
“说真的，村里跟吴大一家结过仇的还少吗，我们本家好几个侄儿侄媳就跟吴大家闹过不止一次。”
“就是，谁知道这黑心肠的什么时候起杀心呢！”
以后大家岂不是每天都要活在惊惶里？
王族长立即改变态度。
“钱家侄儿说得有理，出了这样的事就该送官，至于官衙怎么判是官衙的事。”
不仅王家人，这个时辰，越来越多的乡邻围观上来。
听到这样确凿的罪证，任谁也没法安心跟一个危险分子同住一村。大家敬仰的钱里长竟然莫名挨了锄头，黑心吴大显然激起群愤。
“送官，送官，将吴大送官！”
呼声简直要震天。
吴家太爷又退了两步。他们想再反驳，生生被这样的景象压了下去。很明显他们想要再表现得护短一点，怒火随时能蔓延到自己身上。
但王族长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还没出正月，官衙这两天是不是告休？”
他们吴越国朝廷过了正月二十才复印开朝，州县的官衙也有春节小长假。
这个假期可比现代长多了。
林桑提议：“那就还是将吴大绑着，关进祠堂里，村里轮流派人看守，等过了二十再送官衙。”
不能放回家里，关进谁家都像非法拘禁。
虽然这个时代不对平头百姓讲人权，也没有拘禁这一说。但关在祠堂显然更合适，她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同意。
里长还躺着，钱三代替老父安排轮值的事宜。
钱二将今天的事在老父病榻前说了，钱柜微微点头，声音还是很弱：“做天灯……给村里祈福……求雨……”
老人家差点去了半条命，还这样惦记着村里。
林桑鼻子发酸，也凑上前保证：“爹你放心养着，天灯的事情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怪不得三个村子，大塘村民风最淳朴。
有这样一心为公的里长，村民耳濡目染，而且会真心拥戴。
黑心吴大被押祠堂，钱三安排好事宜，又带人上了吴大家一趟。
想到吴大还有个忠奸难辨的小儿子，林桑觉得这是场硬仗。
林桑本想跟着去，却被到点送菜的乡邻给淹没。
是了，这是两天一次的收菜时间，许多人还不知情，一大早就摘了新鲜瓜菜来。
小南今天全程不在状态，还影响了小米，林桑只好拉上狠人老太帮忙。
收完菜林桑喊过二儿子。
“爷爷没事了，你二叔会看着，酒楼的菜你今天还是得送，我们是签了书契的，要有契约精神。”
小南是被最后四个字打动的。
当初娘亲教他如何跟人谈判签书契时就教过他这句话，一旦走上商贾之道，就得将契约精神贯彻始终。
他打起精神送了三天瓜菜，林桑这边也带着两个村做出六千只孔明灯。
最后一步写祝语，这次林桑没用墨，用的是碘化银的溶液。
碘化银不溶于水，银桑用了一点氨水，还加了点钱老太的洋红。
“嗯——娘，这是什么气味啊，怪怪的，沼气池漏了？”
东子也将鼻子嘴巴捂住，但他相当肯定。
“不会，我们做了漏气的警报装置。要是沼气泄露，一定不会没动静。”
最近他跟墨家师兄弟们研究出了越来越多机关用具，还有一些小电器，对自己的技术越发添了信心。
孩子们躲得远远的，只有林桑一脸淡定。
她以前是泡在实验室里的，什么奇怪味道没闻过？
“都别瞎猜，我们的装备不会漏气，这是氨水呢，大家动作快些，我们写完字好祈福。”
小北听说了眼睛就是一亮。
“氨水？就是娘课堂上说过的？”那她知道了，那个略带一点沉淀物的，一定就是碘化银。
“嘘——”林桑跟小闺女眨眨眼睛。
小北立即懂了。
“嘘——哥哥姐姐，我们赶紧写吧，我要写——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她也跟娘眨眨眼。
有了碘化银，这波稳了。
母女俩打的哑谜，其他几个都没懂。只有同样的科学迷小东猜出一点。但他性子厚道，既然娘和妹妹要保密，他也二话不提，松开鼻子上前写寄语。
“除了财源广进，我还要些除恶务尽！”
小南气势汹汹。
“阿嬢，我现在也识几个字了，虽然写得不好，我也来帮忙吧？”
小粟跃跃欲试。
“正是呢，伯娘。我们不缺做灯的人手，村里识字的人太少，会写字的越发少。不如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写？”
除了小粟，银子还教了自家弟弟妹妹和邻居们，新收了一拨小徒弟。
“那好，会写字的都叫来，不管书法好坏，实在不行，画个画也行。”
祝福语那是糊弄乡里人的，林桑的目的，是要将碘化银加到灯上。
准备过程其乐融融，到了放灯环节，却又出了岔子。
“论理说，东子娘是寡妇，寡妇不详，是不能带大家放灯祈福的。”吴家几位太爷突然站出来。
不知道是本身脑子古板，还是为着三天前的恩怨。
林桑拿着灯的手压根没放下。
“寡妇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而且哪里不详，你倒是说说看。是克到你祖宗，还是你本人？”
“哗！”
这跟指着鼻子骂人十八代，咒人倒霉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太爷们脸色都变了，林桑还要骂。
“说不出来？你一不讲凭据二不讲事实，靠臆测攻击造谣。前几天吴大行凶，你们还要护下来，我还说你叔侄几个不详呢！”
“是啊是啊，东子娘哪里不详？这一个多月要不是东子娘，村里人早就冻死饿死渴死了，我看详得很！”
太爷们再次犯了众怒。
这他们几个正因为这事在村里人跟前抬不起头，被大家这样一起哄，立即又怂回去。
“东子娘是秀才媳妇，放天灯祈雨又是秀才指引我们做的，东子娘自然要跟大家一起。”
吴家太爷刚被骂退，王家几位太爷又站出来。
“但两个村其他寡妇就不要出来了，不仅她们，有身孕的妇人，还有小日子在身的丫头媳妇，也都回屋去。”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这下就连钱家几位太爷也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