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让齐家父子从天灵盖震惊到脚后跟的一天。
他们落座不久，还没从连续震撼里缓过来，就闻到一阵醉人的香味。
然后就看到卖相很赞的菜品相继上桌。
“这香味——哇！”
光是闻就要饿晕过去。
父子俩今天心情不美丽，一直没好好用饭，其实肚子早饿了。刚刚一杯热茶下肚，俩人的胃短暂地舒坦了，但又饿得更厉害。
齐德隆正想问这样的好茶叶能不能卖，就被菜香肉香勾去了魂魄。
“两位东家，我们今天的菜都是家里孩子自己做的，快趁热尝尝。”
第一盘端上来的是辣子鸡丁。
小时候的福利院靠近杭城，饮食走的却不是杭帮菜路线。
因为地处潮湿的江南西道，家家都嗜辣如命。
要林桑说，倒是很有湘菜的精髓，菜色光泽鲜亮，味道咸香浓郁，深入骨髓的辛辣能虐出食客的灵魂。
但又不同于刺激的变态辣，辛而不燥，辣而不伤，激发的不仅是食欲，而是对人生的满足。
要领跑这个时代的餐饮业，怎么能缺了辣的一席之地？
所以辣椒跟棉花一样，因为林桑的出现，在这个时代提早问世了几百年。
考虑到齐家父子第一次吃辣，林桑没放大招。
可就算这样，父子俩一口下去直接灵魂出窍。当生平第一口辣味在嘴里炸开时，几乎叫人拍案抓狂。
俩人一边不顾形象地哀嚎抽气，一边欲罢不能。
“唔唔，好吃，太好吃了——”父子两个口齿不清，狼吞虎咽。
浓油赤酱的肉类爆炒，因为入刻三分的辛辣而解去了油腻，配上香糯的米饭，两人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嘴。
第二道菜比较友好，齐德隆一见，含泪的眼神都放出光来。
“清炒青番茄！”
“原来是它啊。”可怜齐咚呛，每隔几天就要被老爹无限回味地馋上一次。
“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轮到我品尝，然后回去就能馋别人了！”
齐咚呛又添了一碗饭。
“嗯，好吃好吃，要了命了！”
咸酸清爽的味道解了要命的辣，当余辣融合在一点酸度里时，韵味竟然如此绵长。
父子俩魂魄还没归位，只听见：“下一道，辣味鸡爪鱼。”
这绝对是故意的。
齐家父子刚刚落下去的心随着口腹的享受又被揪了起来。
“鸡爪的胶脂香跟鱼肉的鲜嫩竟然这样绝配？”
齐德隆不敢相信。
换做平时，这是富人家里连碰都不愿碰的两味食材。
红烧辣汤里还放了酸甜小萝卜，将开胃做到了极致，辣味也升华到了极致。
吃完这一道，两父子感觉自己又废了一次。
再看到东坡肉、炒鳝丝，麻婆豆腐、奶酸菜鱼，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相继端上来时，齐德隆又坚挺坐起来。
“我觉得我还可以，儿子，你怎么样？”
东坡肉肉鲜甜豆腐微辣上头，奶酸菜鱼这样清淡到极致却又鲜甜浓郁到极致。
“都好吃啊，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神仙菜式？配着白米饭，这就是神仙级享受！”
不可能吧，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
齐咚呛已经添第三碗饭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战。
父子俩连着享用了几道辣味慢慢回落的温情美味。
刚感动到流泪，想不到最后一道压轴大菜羊蝎子，突然劲辣入骨的暴击直接将两人送走。
齐德隆很想来个五体投地。
“钱夫人，我服，我真服了，这样的菜式可以吊打归云阁一百遍！”
齐德隆已经溃不成军，儿子齐咚呛今天受虐倾向却突然爆棚，一边被辣得直抽抽，一边还被虐出了惯性。
“爹，这个羊肉好吃，吸饱汤汁的萝卜更是不得了。”
他第一次知道萝卜还能比肉好吃，齐咚呛已经吃到摇头晃脑，还劝他爹也重回战场。
“爹，你再坚持一下，等这阵辣过去了，就只剩下好吃，好吃！”
看得小南直乐。
“你的打开方式是正确的，只要你的韧劲够强，辣味追不上你，你却能追上美味。”
看父子俩这样林桑放心了。
“看来辣椒在睦州会有市场。”不愧是无辣不欢的睦州人，哪怕是千年前的。
这顿饭吃到这里，齐德隆觉得是时候清醒一下了。
东西好吃到让人上天，但别忘了今天的来意呀。一大早父子两个气血攻心是为了啥呢？
“钱嫂子的意思我懂了，不管归云阁那帮龟孙使什么下作手段，我们只要菜品够好，就不用怕他个龟孙！”
齐咚呛边吃边附和。
“可不是，我们开酒楼的，酒菜好才是硬道理，归云阁能拿得出一道这样的菜来吗？必须不能！”
不是他盲目，他是真能肯定，哪怕翻遍整个吴越，也绝找不出一道半道。
齐德隆也感慨。
他酒楼的大师傅就是从京师请来的，用他这张无比挑剔的老饕嘴来说，都不到钱家今天这一顿的一成功力。
“就说那两道鱼吧，越国百姓不爱吃鱼，是因为河里的东西都带着土腥味，怎么做都不好吃。只有去年大旱时，百姓将水里游的都捞上来吃了个干净。”
因着水系发达，吴越百姓靠这些平日里嫌弃的鱼虾救了不少命。
但酒楼里却不会卖这样的的菜式。
“钱夫人是从何处想来，将鱼肉做得这样美味？一道红汤，一道白汤，味道各不相同，却各有特色。”
尤其是奶酸菜鱼，汤色浓白像牛乳，乳香中带着咸，咸中又有酸，将浓香开胃推到了极致。
林桑笑笑：“说起这个，就是我今天要宴请东家父子的原因了。”
一道菜的成功，绝不局限在食材和烹饪手法。
“如果我们家入股庆丰楼，大到整个厨房体系，小到调味品都要更新换代，才能做出这些菜肴。”
说起这些小南忍不住得意了。
“我们家用的所有锅碗瓢盆都跟外头不一样，两家如果合作，自然也要升级。”
“这话说得很是。”资深老饕深以为然。
他说着又忍不住，明明吃饱了还被阵阵香味诱惑。
齐德隆咬了琥珀般晶亮的肉一口：“那这一道呢，是用什么做的？说来惭愧，这肉入口即化，咸甜适口，我竟没吃出原料。”
这可是杭帮名菜啊，用来吊打这个时代足够了。
林桑想了想：“这是猪五花做的，就叫它东坡肉吧，你看我们就坐在钱家村的东山下，叫这个名字倒也应景。”
东坡肉的发明者再过几十年就要横空出世了，那也是个骨灰级饕客。
想着等他一出生了就有现成的美味，林桑丝毫不为走了天才的路，让天才无路可走觉得惭愧。
齐家父子这里却是又惊又喜。
“猪肉，果然是猪肉？！”他刚才不敢相信，“猪肉的膻味比鱼腥还要重，前几天小南送来的那半扇，我们大师傅连着试了好几种做法，味道都不怎么样。”
所以天子吃牛，士大夫吃羊，百姓最多吃些禽蛋类。
没有人想过猪肉的事。
假如他们酒楼能将这一道道原本无人问津的食材发挥到眼前这样的极致，想将他逼到角落的归云楼会反过来无立锥之地吧？
齐德隆光想想就激动到浑身发烫。
他不死心，又指着麻婆豆腐问：“那，这一道，这是豆腐对不对？”
这是熟悉的食材，却是很颠覆性的卖相和滋味。齐德隆被辣椒刺激到上头的脑袋，激动完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林桑知道他在做最后的确定，配合点头。
“是豆腐，只是做法比较新奇。我这里除了百姓没见过的瓜菜，还有一些新鲜菜式，能让食客吃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若要开酒楼，菜品自然要多，式样也要变着花样地翻新。
听到这话，齐大东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这样的话，我们两家精诚合作——”
话说 一半，他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则喜一则忧。
林桑见他几次欲言又止，这才开口问：“酒楼遇到了什么麻烦，齐东家现在可以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