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爷的心思还绕着空调打转停不下来，见小南向他推销布匹，下意识地就没什么兴趣。
要说布匹鉴赏，他可是大行家，甚至可以说他马氏就是布匹起家的，经营了几十年，毫不夸张曾经是这一行的龙头老大。
靠经营布匹攒下家业，他又慢慢涉及其他行业，最后还成立了马氏钱庄，那才是马氏涉足上流圈层的开始。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的龙头，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孙家。
当年摇身一变成为国舅爷后，硬是要在睦州这个他经营出一亩三分地的地方插上一足。
那时候马大元还不是马霸王，他做生意当然离不开朝廷的支持，为了表示对国君的尊重，他愿意让一城，主动将布匹经营迁出睦州，当地只留了几个小店铺，成不了气候。
不过其他几个州都有马家布庄，林东家既然透露出合作意向，想来对他也有详细了解。
马员外兴趣缺缺，为了不下对方面子，这才勉为其难接了过来。
专家就是专家，游离了半天的眼神还没聚焦，拿在手里的触感已经给了他一击，员外爷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是……布——”他不敢置信地问。
问完又觉得自己太傻，这质地这外观当然是布，只是——
“怎么会有这样轻透凉爽的布？”马员外赶紧往回描补，“且颜色也不能这样好看。”
这匹布是淡青色，满满昭示着夏天的气息。马大爷只感受到一股清凉的元气，心里顿时舒爽了。
林桑点头笑道：“马爷好眼力，我们家夏天的布匹有两大特色，一个就是轻透凉爽，还有就是颜色鲜亮。”
自诩见多识广的马霸王将这批布捏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捣鼓翻看，像要看出什么花来。
“这是真轻透，拿在手上就像鸿毛一样轻柔，做成衣服穿上身，岂不是像什么都没穿一样？”
布王·马脑洞大开，形容得还挺贴切。
“颜色也是真鲜亮，不瞒几位，老夫做布匹营生多年，从未见过这样亮的颜色，就算是画在画上也不能有这样好的颜料。”
这倒是真的，林桑见过后世流传的名作名画。
因为这时候提炼草木颜料的技术还有限，确实都比较暗淡。东山布纺的染色技艺当然出自农场里的“神书”，才能够秒杀同行。
马霸王啧啧称奇，半天才想起回答小南刚才那个问题。
“热天马上要来了，这布虽轻薄却不透色，用来做外衣里衣都使得，还有这样的清亮颜色，有市场，有大大的市场——”
还没问价，他已经如此确定。
他还注意到，钱家人穿的就是这款布料，看着就松快。不像他穿一件不舒适的竹衣打底，外面的罩衫厚，一路上依旧汗流浃背。
得到布王马认可的儒商南禁不住笑了。
内行看门道，自认为内行的马大元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看不出个中门道。他经营各种材质的布匹，有睦州百姓喜欢的麻织布、苎布，也有宣州丝织，还有紧俏的葛布，数量不多的福州蕉布，就连北方的毛织也有。
这些中最适合做夏衣的当然就是雷州细葛布。
贴身衬一件竹丝编制的里衣打底，外罩宽大的细葛长衫，手捧几个冰碗，从前他就是靠这三件套熬过酷暑的季节。
冬日麑裘，夏日葛布，这是官宦之家的标配，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那不要脸的孙家就是背靠贵亲，采办这两样发家的。
但葛布偏挺括，绝没有这样轻若无物的质感，马大元越发确定，就连在这样的空调间里都能够带给他丝丝清凉的布料，拿出去后会是个什么行情。
他突然懂了对方的意思，这空调机器一时间不能上市销售，有这样的夏布先流行起来也是好的。
夏衣是必须品，价格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受众群体远远高于空调电器。只要量起来了，背后的利润是很丰厚的。
有了如此高度的竞争对手，他倒要看看那不要脸的孙子怎么应对。
马大元拍板：“好，若是林东家母子放心，这布匹的生意就交给老马，销路上我能保证，不说九州第一，但一定跑不出前三。”
不知觉间他连称呼都变了，从老夫成了老马，这是在有意拉近关系，也是在表示对合作的信任。
林桑当然也是了解过的，他这句“世界第三”绝没有夸口。
东山库房里堆积的布匹都已经成山了，林桑一直没有最后决定是自己开门店零售，还是找对路的经销商。她了解到睦州的市场有孙家独霸，她一个没有关系网的穿越人士很难后来居上。
就像跟庆丰楼合作一样，她来自后世的菜色当然有坚挺的核心竞争力，但从零开始去打开市场实在太慢也太累，与其耗费那么多心力，不如与知名酒楼合作双赢。
布匹经营也是如此，她帮马家提高核心竞争，马家提供成熟的渠道和市场。合作基础良好，双方都有意向，又打开一条产业链，钱家兄弟跟马大元一样都露出了笑容。
林桑自然也是高兴，不过只有一点，野心勃勃的林东家觉得不满意。
“马爷，自信一点，把那个前三的理想放大再放大，咱要当就当九州第一——”
马员外一怔，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说得好！”他彻底敬服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竟还不如林东家有魄力。好，咱要做就做它个九州第一！”
这番豪情，哪里还看得出古稀老人的痕迹。
既然确定要合作，马大元也很干脆：“不如我们两家这就签了书契，把这事给定了！”不是他急性子，万一人家反悔了，想要自己开几家布庄成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上哪儿哭去？
他知道，钱家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能力，时间问题而已。
听他说两家，而不是个人，林桑心中一动，也就同意下来。没错她是要跟马大元签合同，但不是跟他个人，而是整个马氏企业。
毕竟马霸王已经古稀之年，谁知道老人家还能叱咤商坛多久。
万一他老人家突然眼一闭腿一蹬，林总难道还要挨个跟马氏的子孙慢慢扯皮？马员外什么怪事没见过，考虑问题只会比她周全，既这样说，足见精诚合作之意。
林桑向来是你敬一尺，我还一丈的性格，闻言也就痛快给出最大诚意。
他这份书契上列明，东山企业的布匹给马氏独家供货，马氏享受最低出厂价，但同时马氏必须停了同类产品的其他进货渠道，专心经营东山布业。
对于林东家侧漏出的霸气，马霸王毫无疑义。
只要钱家能够按照书契条约保证供货量，他也不打算再经营别家的同类产品。
“不过林东家别笑话，”签完书契的古稀老人实在难掩心中好奇，“这样神的布料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