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乌尔班教皇说什么下不下雨的时候，孩子们就跃跃欲试了。
他们都还记得家乡的大塘村，十一年前的那一场雪。
当初母亲也是跟乡亲们打了赌的。
最后母亲赢得很漂亮，想要挑事的人都无话可说。
大家都以为是秀才爹显灵了，但是娘亲并没有趁势糊弄他们。
在后来的课堂上，林老师将人工降雪的原理对所有学生们都讲解得明明白白。
正因为莘莘学子都渐渐祛魅了，这些年宋国的科技才能快速发展，思潮也越来越昌明。
十年来，偌大的九州大地依然时不时会遇上洪水干旱，但各地官衙早就有了能独立解决的能力。
抗洪的橡皮坝和水利系统，还有降雨的碘化银和干冰，都成了百姓战胜天灾的最好工具。
孩子们这次跟着母亲出行，有机关迷钱咪咪在，不仅备了干冰，就连发射的高筒炮她都带了好几架。
一接到阿奶的眼神，几个小家伙反应最快，趁盯梢他们的牧师不注意，一溜烟就分头跑开了。
大家很有默契地在自家房车附近集合。
“快，我们每人领一支发射炮，将广场绕一圈发射，一定能降下雨。”
身为小屁孩们的大姐姐，哆哆很有气质地主动安排工作。
“念念一只，瑞瑞一只，咪咪珐珐索索也各领一只——”
等小中他们赶到，几个孩子都已经分配好了。
做叔叔的哭笑不得。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哎呀，好像真把大人们给忘了，哆哆不好意思地调整人数。
“那就小叔叔带着瑞瑞去北面，小姑姑带念念去南面，我跟咪咪负责东边……”
她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分配了一次。
哆哆一脸严肃。
“这场雨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降下来，罗马的女子，真是太可怜了。”
经过这半天时间，孩子们都已经感受到了，这个空气中充满翔味的国度，肮脏愚昧的背后，还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他们从未听说一个人会因为说话大声，或是游泳技就被打上女巫的烙印，进而教会还要审判她，烧死她。
瑞瑞听姐姐这样说，立即反驳。
“不对吧，并不因为她们会游泳，准确地说，她们会游泳，并且是女子。”
他早就注意到了，教廷猎巫，猎的可全都是女巫。
珐珐自然也看到了这点。
但他不明白。
他还记得几个小时前翔液淋漓的小巷子里，男士们充分发挥绅士精神，将墙根的风水宝地让给女士行走的一幕。
“罗马不是遍地骑士吗？骑士文化，绅士精神，难道不都是歌颂保护女性的？”
怎么突然就残害至此？
群众跟教廷一样，要人家的命还不算，还要用火刑这样残暴的方式。
“是啊。”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下连哆哆都不明白了。
孩子们虽然聪明，但年纪究竟太小。这一点，只有小叔叔钱中看得透彻。
他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什么教廷文化，骑士精神，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虽然两极分化，背后的根本逻辑还不是都一样。”
小中觉得，不要说比现在的昌明宋国了，甚至比十年前的神州还可怕。
“残虐还是优待，一样还是物化女性。所谓绅士精神，对女性的保护也并非出自尊重，而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原来如此！
孩子们先是震惊地将嘴张成o型，进而又紧紧闭上。
原来一切的底层逻辑依然是男本位。
“这就说得通了。”
哆哆边总结，边快速地给炮筒里塞满干冰。
“但不管他们的逻辑是什么，我们的高筒炮一发射，就能打破他们原有的秩序。”
就像当初打破大塘村的旧秩序一样。
别看她出生晚，但是阿奶的光辉事迹一直在村民们口中流传。她跟弟弟妹妹们平日里最爱听的就是这些。
所以现在他们会如此惊讶，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罗马只是科技落后，想不到思想还愚昧又恶毒。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我们几个全都是女巫。”
念念也气不忿。
为了自己，更为了当地百姓，她们也要成功降下这一场雨。
孩子们信心百倍，广场中央烈日下苦苦等待的乌尔班教皇也是这样想的。
看看头顶的骄阳，刺眼得就像夏季一样。
一片乌云都没有，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降下雨来？
乌尔班甚至敢发誓，今天哪怕降下一滴雨，都算他输。
教皇大人眨了眨他冰冷的蓝色小眼睛，开始给牧师们发号施令。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是女巫集体火刑的日子，谁也无法替她们开罪。”
说完他还挑衅似的扫了林桑一眼。
“我们也等了这样久，神完全没有要降雨的意思。很显然，她们就是女巫，是撒旦的仆人。”
乌尔班说着又张开双臂。
“现在，就让我们烧死女巫，清洗她们的所有罪孽吧！”
之前用来捆绑女巫的鹿筋绳都已经断裂，但乌尔班教皇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胳膊上的绳索断了不要紧，只要心中的绳索还在，他就能轻易捆绑住人心。
大教皇的自信不是没道理的。
女巫们现在胳膊虽然没被绑着，但一个个都相当老实，谁也不敢逃跑。
她们一听到火刑指令，一个个都白了脸。
大家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依然有一大半人主动挪到了之前自己站立的火刑架前。
这就是他长期驯化的结果。
乌尔班教皇得意得小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林桑看着却要气坏了。
想不到糟老头子这样恶毒，已经将愚民进行到了这一步。
而教皇乌尔班，真不愧是带节奏大师，经他一煽动，本来抬头痴痴望天等待的教众突然反应过来，人群又开始沸腾。
“烧死女巫，天要下雨！烧死女巫，天要下雨！”
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
甚至有爪牙已经高举起了火把。
火刑架前的女子纷纷绝望闭上眼睛，林桑大喝一声。
“谁敢！”
她来不及掏枪，直接将手里的高音喇叭砸了过去。
举火把的牧师右手胳膊应声而断，他像杀猪一样叫起来。
立即有人上前抢过火把。
林桑怒目而视。
“说好了等足一个小时，教皇出尔反尔，不会赌不起吧？”
但其实她冤枉教皇了。
人家罗马这时候还没有小时的概念，说好一小时是不假，但乌尔班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多久。
但身为上帝的代言人，他怎么能有不知道的事呢？
为了挽尊，乌尔班生硬地改变说法。
“自然，说好一小时，我当然等得起。那就再等一会儿——”
他笑得猥琐又得意。
“就算这样，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教皇已经下令大伙再等等，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刚才的火把掉落了几粒火星，到底引燃了地下一部分柴火。
星星之火瞬间燃成了熊熊火焰。
林桑脸色也倏地变了。
她知道这些干柴是加了引燃油脂的，加上欧地干燥了几个月，冬季的大风一吹，广场很快就会蔓延成火海。
“都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林桑怒其不争地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