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渊喝了口水，冷进了心口里。
他呼出一口热气，看见了远处亮着的篝火。
“要回家了。”
***
林霁坐在林白的旁边，他的手被林白抱在了怀里，好像是什么能安心的东西一样。
他睡着了，睡得委屈而可怜。
“殿下就是这样照顾林白的？”
林霁在看见了林白现在的样子之后，之前胡思乱想出来的那些东西一下就不作数了，他现在就是只想要带着林白赶快往回走。
关于军营里的事。
“现在事情被传开，自然不是叫人封口就行的。”林霁的脑子在做人这件事上，的确是执拗的，典型的言官性格。
动不动就是一个直言进谏。
可惜现在是当了个武将。
虽说坦言直率也是好的，可到底是会得罪人。
不过好在，他做事的时候还是懂得什么叫做“迂回曲折”。
“堵不如疏。”林霁看着林白那红的不行的眼睛，小心的上了些药膏。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林白还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的瑟缩。
“真真假假，全都变成是北历的谣言吧。恶意中伤，只是因为林白宁死不……”
“林霁！”
季云承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样的话只要说出去，林白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父亲官拜宰相，你自幼耳闻目染，难不成不知道那些文人之间的到底是什么秉性，一人一句话都能把林白逼死！”
林霁也情绪外放了些，他瞪着季云承，似乎是要发泄自己这几天来的所有憋闷。
“欲成大事，必有所失。林白没了名声又能如何，林家和公主府会护着他过好一辈子，倒是六皇子这样的行事，是要把林白放在什么地位上？你宠幸的娈童吗？”
“那你这样就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
林霁看着季云承的脸，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殿下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现在却昏聩起来。与北历的一战胜利更多的是投机取巧，您自己心中难道不清楚，南越短时间能经得起北历的全力猛攻？殿下自己也被胜利昏了头脑不成。”
季云承目光灼灼：“我没有。”
“那就听我的！”
林霁不容他质疑：“大局之后，再来论小。”
季云承怎能甘心。
“北历如今的局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起战争，西凉也已经开始想要和我们结盟，此事可以放置。林白的事情，不能这么处理。”
林霁冷笑着看着他：“那殿下自己来说，要如何？”
季云承顿时就哽住了。
他有什么办法？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就算是今天将这里知道消息的所有人全都杀了，林白的事情鹿渊知道，鹿渊手下带着的那群使团里的人知道。
这件事就永远都不会翻篇。
可这样就行了吗？
为什么什么事情到最后全都要林白来背负，他活该？
季云承陷入了自己的内耗之中。
林白是真的累了，两个人在他这样近距离的争吵居然没有吵到他一点。
不过只有在两个人下了车，吹灭了蜡烛之后。
林白清醒的模样才能说明一切。
“按照林霁的话来说，我的命就只能是这样子。”
玉环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对啊，之前都和你说了，为了赎罪，你每一次落入的尘世里，都是这样千人嫌，万人厌的身份地位，这都是改变不了的。”
林白叹了口气。
“那岂不是和我之前一样，永世不得翻身了吗。”
玉环看着他的样子，莫名其妙的还有点同情他。
不过介于这人嘴贱的狠，又是一个会威胁人的，玉环对他的同情只有一点点而已。
“只要杀了鹿渊不就好了。”玉环满不在乎道：“又或者说，咬死了不承认，你大抵是不知道，南越的官员最擅长的就是嘴上功夫，只要上位者稍加用心，所有人要死了不承认，这全都是北历的诬陷。
你是受害者，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你。等到两国间战事结束，咱们气运之子当然是最后的胜利者，届时的林白在他的庇佑下，好好活着，略带着深居简出，这不就成了。”
林白却问：“你也说了，南越官员的嘴上功夫厉害，若是他们不放过我呢？”
“林白的爹可是宰相，母亲可是南越的大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压着，不要以为言官都是不要命的好吧。”
林白想了想，觉得玉环说的很有道理。
玉环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脑袋后面。
林白忽然道：“那你说说，林霁这么一个好人，聪明绝顶，还是气运之子的命中所配，怎么现在就是一点也想不到你说的这些呢？”
一语出来，两个人都傻了。
林白坏笑着，好像是个在论证时候取得了胜利一样。
***
季云承决定和林霁下车好好说说，这件事根本就可以不把林白牵扯进来，更何况今日所作之事虽然冒险，但是也能博得一个治军严谨的名声。
这些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能算得上是“自己人”的士兵都是这样混乱。
其他的还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杀鸡儆猴，没有什么不好的。
危险是危险了些，可……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危险的呢？
如今的局面要是都觉得可怕，那么以后要怎么办？
回去，面对的就是皇储之争。
季云承不相信林霁不明白这些。
只是两人走的越来越远，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呼吸间仿佛是带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幽香，季云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在飘离起来。
他的身躯仿佛是壳子一样，囚禁了他的灵魂。
林霁的心很乱。
尤其是在发现了季云承和林白之间的关系之后。
他知道自己不是短袖，也知道自己要弥补林白的心，更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对季云承产生一点感情的……
可他看见林白和季云承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落寞。
林霁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毛病。
明明都是他想要的情况，可是现在怎么却还开始别扭起来。
忽然，季云承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