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安守在书房的外面，双手收在袖笼中，眼神低垂的看着脚下，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冬日的白天是短暂的，连太阳都是无聊的苍白。
房间里传来了摔砸的声音，孟九安仍旧神游天外，不去理睬。
跟着他一起守在外面的四五个太监宫女都是新拨过来的，年纪都不大，这会子正战战兢兢的候着，就算是腿脚发麻也不敢乱动。
有个性格活泼的小宫女听见里面的动静，好奇的往窗户那里瞥了一眼。
只是冬日里门窗并没有打开，他们都生怕冻着那位身娇体弱的太子殿下。自然的，那小宫女什么都没有见着。
“孟九安——”
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被点了名字的太监这才缓缓抬起头，他面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好像是一种神魂归体的适应感一样。
眼中略带着一些迟疑，孟九安缓缓回过神，顺着长久以来的记忆规规矩矩的走了进去。
林白气冲冲的往外走，一股脑的和孟九安撞了个满怀。
庆国宫中所有太监身高其实都一般，更不说是贴身伺候的那些，一个个身量瘦削矮小，只有这个孟九安十分不同。
正如眼下这样的情况，明明是林白自己生气的往外走，现在却把自己撞得摔了个屁股蹲。他恼怒的双眼通红，被孟九安扶起来之后就等不及的抬脚踹了孟九安一下。
这一踹踹的孟九安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倒在了地上。
看见孟九安如此，林白心中的一股怒火才终于稍稍和缓不少。
他回过头来看向才站起身的杨云嵩，趾高气昂道：“我现在就要去找姜离，你管不着我！”
“殿下也管不着姜离娶妻，就算是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本殿下的伴读！我说不能就不能！”
杨云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缓步走了过来，身高高上林白一大截。分明是十足的压迫感，可林白毫不畏惧。
杨云嵩看着他那圆溜溜的猫眼，轻笑一声略微俯身和林白的视线落在了同一水平。
“皇家也不能管着臣子的家事，更何况殿下只是太子，怎么能去阻止自己的伴读娶妻呢？”
林白气的不行。
他前儿不久和姜太傅的孙子姜离闹了矛盾，两人好几天都没有见面，期间林白发病，那向来和他贴身不离的姜离居然都没有进宫来看望他。
居然是在外面准备给自己相看妻子！
林白梗着脖子，道：“那也不行……你、你去！你是镇北王，他们都听你的，你去和姜离说，不要成婚，我不要他成婚!”
林白说着就伤心起来。
“我想姜离了 ，他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他拽着杨云嵩的衣袖，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你带我去找姜离好不好，只要带我去找姜离，我一定……一定……”
杨云嵩一副看戏的样子，等待着这个不成熟的幼稚太子到底能说出来什么样子的承诺。
孟九安跪在地上，仍然是那副被人踹狠了的受伤样子。杨云嵩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就像视线挪开，重新放回了林白的身上。
“殿下，您不能这样任性。”
林白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样一通的职责。
“我那里任性了！”
杨云嵩痛苦的扶住了额头：“姜离今年也已经是十六岁了，他该有一个未婚妻了。”
“我也是十六！我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有！我不管我不管！”林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的叫嚣起来，“我也要找太子妃，那些女子先要经过我才行，我要选太子妃！”
思绪一下打开，林白满眼的惊喜。
“现在！本殿下现在就要去姜家，世间男子除了父皇没有人能够尊贵过我，那些世家女子必须要在我选妃之后才能轮到姜离的身上！”
这才是杨云嵩想要听见的话。
难为他前面铺设了那么多没有用的废话，这才叫林白这个傻子说了出来。
“殿下此举不妥。”他故作为难，道：“先不说太子选妃本就是国家大事，再者……”
林白根本就不听他说，直接拉着孟九安:“你快起来，带着我去找姜离，赶快带我去找姜离！”
少年的眼中亮的可怕，情绪一上来，脸色就不好看了。
孟九安明知道这个病弱壳子的太子是个什么程度的美人灯，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他爬起来似乎是很为难的样子：“殿下，这……”
孟九安无奈的看向了杨云嵩，似乎是想要求求他，说服太子改变心思一样。
这动作做的丝毫没有遮掩，一旁的林白看了个正着，他不满的抬手打了孟九安几下，一不小心失了力气，指甲划开了孟九安的眼角。
血珠顿时留了出来。
嚣张的林白顿时停下了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一下慌了神，“谁让你不听我的话。”
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暖，杨云嵩的后背已经满是汗水。他打量着孟九安那正在流血的眼角，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林白。
半晌，露出了一个笑容。
“孟公公眼睛伤着了，还是去找个太医看看为好。”转头又和林白说：“殿下莫要再闹腾了，臣这就出宫，寻姜伴读前来，殿下还是好生在宫中待着吧。”
杨云嵩说罢就往外走去。
行走错步之间，杨云嵩阴恻恻的眼神和孟九安交会即离。
屋子里剩下林白和孟九安在。
方才发泄一番情绪，这会儿略有平复，腿脚手臂顿时都酸软起来。
“孟九安……”他怯声道：“我做错了吗？”
孟九安眼角渗血，闻言闷声下跪。
“殿下所作所为，不会有错。”
指尖染上了一点血迹，林白回过头，点漆一般黑的瞳孔中倒影出来孟九安下跪在地的身影，他迈开自己酸软的腿脚，缓缓的在孟九安的身前蹲了下来。
素白的指尖勾住了孟九安的下巴，缓缓抬起。
“你疼吗？”
林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苍白的面庞叫他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失真。
“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香炉里的熏香燃完了最后一点，暖香在充斥着整个房间，林白用指腹染开了孟九安眼角上的血迹。
“下次，不要再和杨云嵩说话了。”
“再有一次，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杨云嵩在书房外背手而立，他没有听见房间里的动静。眼神扫过地上的四五人，随意定下了这些人的结局。
“杖毙。”
哀嚎声响起的时候，林白的手刚从孟九安的眼角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