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的速度并不快，因为这地上湿滑，所有人都生怕把林白摔了。
孟九安跟在轿子的旁边，听见里面林白急切的催促声。
“快点快点，我们走的快一点。孟九安，你让他们快一点好不好。”
往日里张牙舞爪的小兽收起了所有爪牙，将毛茸茸的软腹暴露在人前，被水汪过的眼睛沉默的注视着你，呜咽的哼唧声更是在彰显着自己的柔软。
孟九安可太喜欢了！
他眼中满是疯狂，却只能强压下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连声音都轻快起来。
“殿下不要着急，娘娘就在皇后宫中，眼下估计娘娘刚午休起来，殿下去的刚好，若是早了，恐怕又要像是上次那样……殿下，不要着急，殿下可坐好了？”
他点到为止，并不多说上次皇后是如何冷淡林白。
只是欲言又止将想象力全都交给了林白自己去回忆。
果不其然。
这刚刚叫着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小殿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正在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些日子和皇后之间到底是产生了什么样的交集。
终于。
脑中的画面像是被割裂开来一样。
林白想起那天在外面被雪水泡湿的鞋子，想起来那天钻进骨缝中的冷风、想起那天殿内的暖意，也想起那天在殿外听见的说笑声。
沉默震耳欲聋。
林白坐在轿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才对。
他想的太久，以至于都到了皇后的宫殿前，林白都没有想好自己应不应该去找皇后。
面前的帘子被人掀开，那双手苍白的毫无血色，手腕上却红的扎眼。
孟九安摊开了手掌，示意林白上前。
林白坐在那里，没由的又红了眼睛。
他啜泣一声，终究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孟九安的手上。
***
皇后今日起了雅兴，正巧没在屋子里猫着。殿中有一处为暖阁，里面摆放了不少只能在温暖的天气里才能种植的花草。
不多，却也刚好够雅兴。
赏看着窗外雪景，阿桂煮了一壶香喷喷的奶茶。
皇后捧着杯子慢慢喝，便觉得这世间其实充满了光明。
“听说太子殿下病好了些，娘娘可要去看看殿下？”阿桂从小壶里捞完了最后一点茶渣，也在皇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奶茶，却没有赏雪。
“殿下年岁越来越大，可身子却不如以往，前儿个殿下来找娘娘，娘娘避而不见，奴婢见着殿下很是伤怀。”
阿桂的声音很是柔情，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说出来很是好听。
只是皇后心不在焉的，对阿桂的话听进去了几分，着实是未可知。
她这样的油盐不进，叫阿桂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想着“真真不愧是母子，倔强起来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
这一次是孟九安陪着林白一起进来的。
他们站在廊下，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影已然被皇后看在眼中。
阿桂原本正在出神，忽然听见皇后说道：“你看，外面不就是你想要我去见着的人了吗？”
阿桂猛地抬头往外看去，少年面上没有几分血色，双目通红程度以至于两人在这里都能看得清楚。
手中一抖，滚烫的奶茶泼在了手上。
阿桂连忙后退甩了甩手，一声不吭的开始收拾起被自己闹出来的狼狈。
皇后也没有赏雪的心情了，她摇晃着手中的被子，看着褐色的奶茶在白玉杯子里晃荡的水波，轻笑一声。
“阿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狠心的母亲，就因为不喜欢皇帝，所以连和他的孩子也是厌恶至极。分明知道那孩子是纸糊出来的身子骨，却偏偏能够忍心把他丢给那群人不闻不问。”
“阿桂不敢。”
阿桂手中拿着抹布，将刚才闹出来的狼藉收拾干净。
她今年四十有余，面上没有多少皱纹，却也留下来风霜。
在这这样安稳的过头的皇宫生活中，这其实是有些反常的。
林白被孟九安半搂半抱的走到了皇后的寝阁门口，敲响了房门。
里面是悄无声息的拒绝，没有给来林白一丁点的反馈。
少年脸上的血色消弭的一干二净，他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好似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
“九安……母后她不想见我是不是？”
明知故问。
是因为想要在别人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用来说服自己“啊，你想的其实都是对的。”
可孟九安给林白的也是沉默。
林白屏住呼吸，他再次敲响了那扇似乎是永远都不想对他敞开的大门。
仍旧是没有一点动静。
林白呆呆的站着，这一次连询问孟九安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半天的功夫，林白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却是梗着心口的那口气。
那扇门关的很紧，紧到林白这一次都没有感受到殿内那不属于自己的暖意。
本就是乱跳着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歇了一下。
林白恍惚感觉自己往后倒去，又被孟九安接了满怀。
“走……”
“殿下——”
姜离紧赶慢赶的终于追了上了，也没有想到林白这样的行色匆匆是为了来找皇后。
可满院子的冬日寂寥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站在殿门口的似乎是只有孟九安一人，仔细看了又看，这才能发掘其实在孟九安的身前还有一个人的衣摆。
那样的雪白也是那样的飘渺。
如同风中的云雾一吹就散。
姜离那一声喊得情不自禁，却也同时喊开了暖阁的大门。
阿桂站在那里微微躬身。
“殿下进来吧。”
她温柔一笑，似乎是有些欣慰。
“娘娘在暖阁里。”
乍入暖境，林白止不住的打颤。
这股暖意袭来绵绵不绝，叫林白一时间没有分出神来和皇后说话。
那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身上的穿着不过是民间富庶户的打扮，连花纹都是随意的一两样，好不讲究。
满头云鬓不过是用了桃花木的簪子定格。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半晌，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看我做什么？”
语气生硬，显然是不常和孩子说话。
林白心里咯噔一声，红肿的眼睛求助一样的看向孟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