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这种事情，裴竹仪不会做，但孟九安那可以说得上是信手拈来。
身为一直在林白身边伺候的太监，他的存在，几乎是外界能够知晓林白一二事的唯一证据。
太子殿下性格阴晴不定，所以孟公公时常满身狼狈的陪伴左右，高居大内总管之位，却连休息的日子都没有。
太子殿下脾气暴躁，所以孟公公今天的脑袋也被开瓢了，嗯？昨天呢？昨天更严重，开瓢加变瘸子哦。
太子殿下目无尊长……
太子殿下性格懦弱，只知道要面子，却没有一点内在……
零零碎碎，可一但是细数起来，林白的头上早就被戴上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裴竹仪虽然不知道孟九安此人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不过却很切实的感受到了，来自孟九安的诬陷。
“孟公公这样顾左右而言其他，是想要掩藏什么？”裴竹仪一身正气，心里也着实被孟九安问出来的那句话激的瞳孔颤抖。
他为什么会在深夜时刻来到太子殿下的寝殿，还这样不合礼仪的踹开了太子殿下的寝殿大门。
眼前闪现出那洁白的肌肤，虽只是一点，更是惊鸿一瞥。
裴注引仍然是心神荡漾，久久不得安稳。
裴注引甩了甩袖子，坦然迈步上前。
他和裴竹仪面对面的站着，虽然弓腰低身，但在气势上一点都没有输。
“奴才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衣食住行，皆是分内之事。裴公子不是皇室子弟，自然是不晓得，深宫之中的颇多讲究。”孟九安那双勾人的眼中满是笑意。
他在嘲讽裴竹仪那不算尊贵的出身。
长公主的那位驸马虽然是探花郎，可出身上着实是一般的不行。
多年无所出，于是从裴探花郎家中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孩子，来当作长公主的儿子。
可惜到底还是和离了。
裴竹仪这个养子的身份一下敏感起来，按照道理来说，裴竹仪要么是回到原本的父母身边，要么是跟着探花郎过日子，可到最后，却是跟着长公主殿下长居公主府中。
裴竹仪往上配不到正儿八经的天皇贵胄。
往下也融不进寻常士子。
多年来孤身一人，到反被别人说“性格孤僻”。
昨晚一梦，裴竹仪只觉得心神通透。而今得缘再见太子殿下，心神更是荡漾不可停休。
却被孟九安这样的人出言嘲讽。
还……还看见了那样艳俗不堪的场景。
掌心被指甲刺破，孟九安的手搭载裴竹仪的肩膀上拍动几下。
“裴公子今年也是十六，长公主难道没有给公子安排丫鬟？共太子身份贵重，教导之事自然不能轻易。至于丫鬟……哪里能真的懂得太子所需。”孟九安眉骨都在透露着一种嬉笑。
“公子懂了吗？”
***
梦境深沉，林白只觉得自己像是穿了一身厚重的毛皮大氅坠入温泉水中。
憋闷的头脑都不清明起来。
酸软的感觉浸入了四肢骨髓，林白叹了口气，觉得要是再搭配上喘不上气和彻骨的寒冷，那就是在回味大白被万宝丢下冰窟坠水的经历了。
林白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却又觉得身下似乎是有着什么东西在承托着他的腰身。
而后不要脸皮的贴上了他整个后背，最后将他彻底的拥抱裹挟起来。
睁开双眼，入目的是黑沉沉的水。
侧首往旁边看，之间磷光闪动，俨然是一条巨大的鲤鱼尾。林白抖了抖脑袋再仔细看去，这才看清这东西的真面。
“龙？”
鳞色渐变，由青绿色逐渐向腹部变浅，隐约可见最下面是白色的鳞片。
林白正在观察，就见这龙身扭动一下，将自己的腹部掩藏了起来。龙爪上抬，林白就这么躺到了苍龙的爪心。
龙须漂浮在水中，林白伸出手抓住。
“你是谁？”
这条龙看着眼熟，可林白却想不起来。
苍龙双目中含着笑意，汪着一潭柔情，没有作答。
骤然间，天地变换，口腔中涌入一股难言的酸苦味道。
刚一入口，林白就是手推脚提的挣扎起来。依稀是撞翻了不少东西，连身上都被沾染了滚烫的药水。
搜肠刮肚的什么东西都被吐了出来。
林白趴在床边，半死不活的像是只苟延残喘的狗。
太医手中的药碗已经翻到在床，林白眼前黑雾还没散去，就感觉到自己手脚全被人控制了起来。
灌药用的长嘴药壶似乎是有些生锈，再次被塞进嘴中的时候，林白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下一刻，鼻腔被热血烫的生疼。
少年四肢猛然扭曲起来，惊得按住他四肢的小太监们愕然松手。
可这一次，林白却只能在床榻间的那点地方挣扎抽搐，鲜血顺着鼻腔往外流动着，刚刚喂进去的药水顺着嘴角往外流，转眼的功夫，深褐色便成了刺眼的红。
太医一见，顿时手抖起来。
连忙呵斥左右太监将药壶拿起，又急匆匆地赶了出去。屏风遮挡之外，便能见到坐在外间的杨云嵩。
“王爷！”白发太医匆匆而来，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孟九安，语气顿了一下。
杨云嵩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画，看向太医。
年迈的太医很是紧张，而今他已经是三代同堂，不愿意看见自己一家老小命丧黄泉。于是赶忙上前，低声将里面的情况说清。
“去救。”杨云嵩下令道：“那熏香这段时间就不要再用了。”
得了命令的太医连忙转身往里面走，那身姿矫健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杨云嵩的手搭在一边的画上，手指敲打，正正好的落在了裴竹仪的脸上。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你应该要清楚一点。”杨云嵩此时还算是有耐心，“你看看，这件事情闹大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要不是日子越来越近，我懒得换人，你现在还能好生生的在这里跪着？”
镇北王的靴子踩在了孟九安的肩膀上，用力一踢。
将孟九安整个人都掀翻了过去。
“一天没有到日子，他林白一天就是你的主子，亵渎太子的名声，你这条贱命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