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科举改制一事，御史台那边出了不少力，李治也接连好几天召袁美人伴驾侍寝。
若自那时怀胎，算到现在正好一月有余。
但萧筱疑惑的是，若按照原来的历史，李治的第五子应该是武则天所出的李弘。那么，袁思莹腹中这个是公主？还是说，李弘已经被蝴蝶掉了？
等反应过来，在场众人都是满脸喜色：“恭喜陛下，今日刚赢了吐蕃使团，又查出袁美人有孕，真是双喜临门啊！”
李治笑得矜持，毕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只是嘱咐底下人好生将袁美人送回宫，又大肆赏赐了一番。
等人群散去，他才转身走到萧筱身边来，踟蹰了一会才道：“今晚，朕要去咸池殿看看袁美人。”
“这是应该的，陛下。”萧筱不太明白，他这是要跟自己报备行程？
“袁美人初次有孕，又崴伤了脚，定是又喜又忧，陛下可要多多安抚她。”
李治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表情有些奇怪，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半天才扯出一个笑：“好。”
然后便转身走了。
苏青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萧姐姐，你和陛下说什么了？我怎么看着陛下有点赌气似的？”
萧筱摊摊手，姐也很迷惑啊！
这一批进宫的四个新人，不论是宠爱还是子嗣，袁思莹现在都遥遥领先。等这一胎生下来，她应该就能晋封婕妤了，若是个皇子，按大唐的规矩三岁就能封王，到时她还得往上升，一个九嫔之位是跑不了的。
别人不知如何，徐妙是难受极了。刚入宫时的雄心万丈，如今看来简直是个笑话，按她本来的设想，她应该是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是陛下心里最干净独特的存在。
可人就怕对比，越是自视甚高的人，越接受不了自己比别人差。她失了平常心，也忘了进宫前母亲的嘱咐，开始一心想着如何争宠站队了。
若说满宫里最失落的是谁，徐妙还排不上号。
今夜，立政殿的灯火久久未熄。
王皇后已经卸了妆拆了簪环，穿着雪白中衣，披着一头乌发的她，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未动。
“娘娘，”琼花小心劝道：“夜已深，该安置了。”
“琼花，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自己保养极好的脸庞，语气却极为不自信。
“娘娘说的哪里话？您的美貌一如往昔，依然是艳冠六宫。”
“可陛下看我的时候，从未流露过惊艳的神色。这么多年了，本宫有时甚至觉得，我在陛下眼里，就是一个物件，一个摆设。”
琼花也不明白，皇后自少女时，就以美貌闻名京城。当年同安大长公主，就是见她生得美，才向太宗推荐她成为晋王妃的。可是陛下却始终不冷不热，难道这世上，真有男人对美色不动心？
她只有劝道：“娘娘，您是中宫皇后，是后宫独一份的尊贵，凭那些个妃嫔再怎么受宠，也越不过您的。”
“天下没有夫君宠爱的妇人那么多，本宫本也不惧，只是……”王皇后的手指落下，转而抚上小腹，“若本宫能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好，那这深宫里的漫漫长夜，就好打发多了。”
“可是为什么呢？本宫眼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怀孕生子，却唯独本宫……”她手指蜷起，攥紧衣料，菱花镜里的娇美容颜也染上苦痛。“唯独本宫，生不了，怀不上？”
她当太子妃时身边人还劝慰说子嗣缘分未到，可年复一年，不知吃了多少秘药偏方，都是无用功。等陛下登基后，连王家柳家都绝了让皇后怀孕的念想，这才让她过继了陈王。
这话题太敏感，琼花也不敢再说，殿内一时沉默下来。
好在这时金桂进来了，“皇后娘娘，徐美人派人过来，说是知道王家小公子刚入国子监，送了几本书来，听说都是家传的孤本善本。”
“这么晚了还送礼？”
金桂笑了笑，“怕是被今日袁美人有孕的事刺激到，这才有些着急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站队？”王皇后眉头皱起，“之前本宫看好她，数次主动示好。她却给脸不要脸，装傻充愣，本宫还当她有多清高呢，原也不过如此，难怪陛下都不爱看她。”
“徐氏是不中用的，只是如今袁美人有孕，好几个月不能侍寝，其他新嫔妃不得圣心，眼看淑妃又要一家独大。”
金桂字斟句酌道：“娘娘，您看武氏进宫的时机是不是到了？”
“武氏……”王皇后沉吟了一会，“上次你送那石榴裙去，陛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娘娘，武氏毕竟曾是先帝旧人，陛下就算有意也不能明言。”金桂靠近两步，低声道：“依奴婢看，陛下没说话便是默许了。”
“可是，该以什么身份召武氏回宫呢？她的身份敏感，若不想个妥善法子，若让有心人认出她来，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
没想到金桂却早有准备，“回娘娘，之前听陈尚宫说，义阳公主如今七岁，已是进学之龄，陛下已下旨召各亲王郡王家的适龄女儿进宫，与公主一道读书。”
“因此宫里的习艺馆要新招女官，教授公主、郡主们学习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咱们正好趁机将武氏安插进去。娘娘就说当初感业寺偶遇，得知武氏功臣之后又饱读诗书，一时不忍才特召其回宫做个女官。”
“这倒是个办法。”
王皇后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处境，最后才下定决心，“就这样吧，金桂，你去和陈尚宫打好招呼，过几日就安排武氏进宫。”
“是，娘娘。”金桂见皇后还是愁眉不展，劝道：“娘娘您放心，武氏已经调教好了，她日后一定会是咱们对付淑妃的得力干将。”
“但愿如此。”
王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既当了这个皇后，总该保住王家和柳家三代富贵。若是武氏能得宠，劝着陛下远了萧氏那个狐狸精，舅舅再在前朝出把力，把忠儿扶上太子位，那本宫也就别无所求了。”
武媚再度踏进永安门时，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看着暌违两年的巍峨宫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上次她在这深宫里耗费了十年青春，最后一无所获，这一次又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会不择手段往上爬，直到走上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武娘子，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走。”
金桂在前面催促她，武媚低下头，谦卑应声：“是我失态了，劳姑娘久等。”
当然，现在的她还需要蛰伏，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取得王皇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