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太久，浅安有些犯困了。
他坐在软垫上塞着葡萄，脸颊鼓鼓的，汁水浸湿了指尖，吃饱后慢悠悠起身，准备先回房间休息，第二天再来看。
这个时间，殿内的烛火也刚好燃尽。
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每晚都需要有一人留在这里看守。
只是因为今天的祭祀节目过频繁，两批商队接连来往，大家都累乏了，白藏身为神使便主张免了今晚的看守。
也是为了方便浅安和初序两方独处。
“我明天再来。”
浅安抬起头看着那高大的神像，轻声呢喃：“你可不要不出来见我……”
初序今日收到的供奉极多，本可以支撑自己多停留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提前离开……
仅仅只是想让浅安第二天再来而已。
达成了他的愿望，也许就不会再见了，初序不想这样。
祂想每日都能见到浅安。
不止……不仅仅是每日。
而是每一刻，时时刻刻。
浅安一个人站在神殿，已经准备了要离开，而这个时候，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寂静的气氛中显得尤为诡异。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啊。”
门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迈着脚步试探般走进来。
浅安心中奇怪，并没有做出声响惊动对方，而是蹲下身在神像后藏了起来。
男人一身外来人打扮，肩上挂着布包，似乎是往来商客中的一位。
进了门后，他就开始打量着神殿。
随后将供台上的花瓶装进了口袋。
“对不起、对不起……我需要这些，神明大人莫怪、神明大人莫怪！”
浅安看了一会儿，才搞清楚这偷偷闯进来的男人在干什么。
他咬住唇瓣，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既然敢做出这种偷窃的事情，还在神殿中，就摆明是不信有神的。
否则也不会大胆做出这种不敬的事。
可偏偏还要嘴上道着歉……
一边做恶事，一边求原谅。
初序似乎也没有说错，人类很奇怪。
浅安看着男人端了桌子上的瓷器，又带走了作装饰用的宝石，甚至连水果都顺手牵去两个，正思考着怎样才能不尴尬的离开，下一秒男人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掀开帘布的时候，浅安还缩成一小团抱着膝盖出神。
“啊——！！！”
顿时间，惊吓的惨叫声响彻神殿。
浅安微微蹙眉，勾起了足尖在男人的后腰上踢了一脚。
“别吵。”他有些不满道：“这个时候，旁人都休息了。”
“鬼、鬼！有鬼！！”
男人被一脚踢得仰趴在地上，连偷来的宝物都不敢拿了，凄惨地叫着，倒在地上双手并用想爬出去。
浅安也被男人的反应吓到了下，从神像后方跟了出来，小声道：“哪里？”
“别过来！”
浅安疑惑指了指自己：“我？”
男人咽了下口水，逃命的动作突然间就僵了起来。
哪有鬼……是长着这么美的模样的？
这分明就是神明降世！
偷了给神的供奉，男人本就心颤，恰巧碰上浅安，一时连反应都忘记了做，还保持着跪趴在地上的狼狈姿势。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求你饶了我吧！”
浅安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害怕，但确实是有些不解。
明明自己还没有做什么。
怎么就这样怕自己？
“我不是鬼。”他缓缓走过去，用足尖挑起了男人的下巴，语气认真解释道：“也没有说过会伤害你。”
平凡的举动，却是带出几分旖旎。
男人呆呆看着眼前的浅安，愣住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撞上只在经书里写的艳鬼了。
在无人的地方，会用美貌勾走自己的魂儿，然后将自己吸干。
男人又止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一片静谧，浅安也察觉了他的奇怪。
视线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白皙而纤细的小腿屈起，收回了脚。
有些不满道：“你看哪里？”
男人瞬间清醒过来。
“我不敢、不敢！”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捡起了步兜抱在怀里，“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求求你，不要把我转交给神使，被发现我就完了！”
男人的话语无伦次，浅安没听懂，只是疑惑歪了歪头。
而对方依旧惶恐地跪在地上。
见得不到回应，干脆便一个又一个头磕在了地面。
浅安的心被这声音砸得几乎有些烦。
阻止道：“你别跪了，还有……出什么事了？哭成这样。”
大晚上的还是有些可怕的……
“大人……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男人不住地磕头，满脸都是泪水，“来这么远的地方行商，想着多挣些钱，可是到最后，一场沙尘暴将我这一行人都埋了，什么都不剩啊……”
今日来的商队一共有两批。
浅安想了想，记不清楚这男人是跟着哪一队一起来的了。
不过这时辰所有人应该都走了才对。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还在这儿？”
“大人，拿不到钱……我不能走啊！”
男人不住哭诉着：“我婆娘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治疗，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我不带着钱回去，他们怎么活啊？”
见他哭得这么惨，浅安大致懂了。
应该很缺钱。
“可你拿的是神明的东西。”
浅安看向他的布包，“你都拿走了，我这的神殿要变成贫民窟了。”
也太贪心了吧……
男人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不舍又不甘地抱紧布包。
“大人——”
浅安似乎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初序，这事你能管吗？”
黑暗中，神像散发出了微弱的金光。
光亮照在男人身上，他还以为是显了神迹，可是在这种时刻，却只会让他惶恐。
“完了，全完了……男人崩溃喃喃道：“神明是要降罪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