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雨把人都困在家里，乍一放晴，街上全都是人，个个脸上都带着喜气，比之过年也差不了几分。
问客居更是忙的热火朝天。
粥棚施粥的事情昨儿半下午停雨后就交给了郡守府的人接手，他们连夜采购了不少蔬菜鲜肉，总算是没有让涌上来的客人空肚子离开。
他们脚不沾地的干着活，外头也跟着热闹起来。
抬着架子哭天喊地的让问客居管事的出来。
趴在地上的老婆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尖声怒喊，“杀人偿命！”
“你们赔我儿的命！”
见惯了的食客们纷纷打趣，让他们赶紧跑，不然待会儿差爷就来把他们押进大牢。
然而外面的哭嚎声不断，声音越来越大，实在让人没办法坐视不理。
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食客凑过去看了眼，不顾那老婆子的撕扯还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意识到不对劲以后冷汗涔涔的从后脖颈往下流。
他没声张，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店门就瘫倒在座椅上，正好葛小鸣过去送菜，他拉住在他在耳边说了句，“架子上的，是死人！”
真的死了人了。
葛小鸣拔腿就跑。
孟素锦听闻此事后，顾不得还没出锅的菜，边走边说道，“小鸣立刻去报官，桃枝去告诉你娘给还未走的客人免单，今日暂时歇业。”
外面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她得稳住才能思考该如何处理。
且不说那人是不是闹事者，只真的死了人这一件事就很棘手。
她站在前堂往外看。
店里吃饭的客人大抵是都知道情况了，这会儿面色都很沉重，小部分人丢下银子就离开了，走之前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
大部分却是巍然不动。
“孟姑娘不用害怕，谁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肯定是背后指使之人故意想出来的法子，往问客居泼脏水呢。”
“对，咱们行得正坐的端，怕什么魑魅魍魉！”
“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孟姑娘只管说便是，我们绝不推辞。”
孟素锦心中微暖。
她扬了扬唇，柔声说道，“多谢大家的关心，待事情解决后，问客居摆席宴请诸位。”
算是聊表谢意吧。
毕竟在这种时候还能站在问客居这一边的人，都是他们的贵客。
刑狱司的人还不曾从泗海郡回来，因而这次葛小鸣是去郡守府报的案，让孟素锦没想到的是，张季桐竟然亲自过来审查此事。
温和儒雅的人在穿上官袍后威严十足。
衙役们把看热闹的老百姓搁在外面，又将撒泼打滚的老婆子强行拉起来，随即张季桐也不喊仵作，亲自蹲下身检查躺在架子上的尸首。
初步检查后，并未发现明显的外伤，他皱着眉头让衙役抬起来先回府衙。
他转过身走向孟素锦的面前，“孟姑娘，问客居暂时不能开门，还得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府衙。”
“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查明真相，绝不会让你被冤枉。”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委屈她跟着走。
孟素锦倒不觉得有何委屈的地方，毕竟是人命案子，她必须得配合府衙行事，才能真正还自己一个清白。
那老婆子见状也没再闹腾。
丰永郡郡守府的府衙和岩井街离的也算不上太远。
踏进府衙大门就能感觉到庄严森然的冷寂，又是秋雨刚停歇，身着单衣来不及换的孟素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她在灶前忙着做饭不能穿的太厚，这下回去怕是要染上风寒。
默默的搓了搓发红的手指，她脊背挺得很直。
坐在堂上的张季桐有些担忧，他一拍惊堂木，打算早些审清楚。
“大人，是问客居害死了我儿！”老婆子跪在地上哭嚎，瞪向孟素锦的眼睛里跟淬了刀子一样。
“我儿是在问客居用的朝食，回去后就进屋睡觉，知道午食后还没醒来，等进去一看，我儿身体都凉了！”
“定是问客居的吃食有问题，这才害了我儿的性命！”
“杀人偿命！”
“大人，你可一定得替我儿做主啊！”
孟素锦就站在一旁冷眼瞧着。
她甚至觉得这老婆子的哭喊稍微显得假了些，干嚎的时候她看见那婆子自己狠狠拧了自己一下。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倒要看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张季桐又一拍惊堂木，厉声斥道，“肃静！”
“刘大什么时辰去的问客居吃饭？可有人证物证？他返回家中可有吃过别的东西？”
刘大便是死者，老婆子是刘婆子。
短短这一段路程，郡守府就已经将刘大母子的底细查了明白。
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惯会偷奸耍滑，且两人俱都赌钱成性，是赌坊里的常客，直到现在还欠了一大笔赌资。
昨日赌坊打手还曾上门追债，狠狠揍了刘大一顿，刘婆子躲得快，才没有挨那顿打。
刘大突然暴毙，身上只有昨日被打的痕迹，并没有发现能致命的伤口，可他们以前从未踏进过问客居半步，为何会突然有钱到问客居吃朝食？
人死了竟还赖到问客居的头上，若说其中没有阴谋，张季桐是不信的。
然而刘婆子咬死就是问客居的问题，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
怎么审都审不出个结果来。
张季桐只能押后再审，起码要等仵作查明死因。
偏生刘婆子趴到刘大尸体上不撒手，“不行！我儿都死了，你们还想开膛破肚，我不同意！”
一直没有开口的孟素锦站在几步开外，扫过两眼后说道，“依照大靖律，妨碍办案者，杖二十。”
“小贱人，你放屁！你害死我儿，你怎么不去死！”
“造谣生事者，罚银若干。”
这里可是郡守府衙，岂能任由刘婆子撒泼打滚。
衙役们上前不费力气的就把人拖到一旁，见她还要反抗，直接就捆住了手脚。
仵作早就侯在堂外等候传召，进来后立刻就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检查尸首的情况。
张季桐在仵作动手解剖尸体前，低声同孟素锦说了句，“孟姑娘且去后堂休息，以免污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