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柔红了眼。
她爹娘去世以后，她连活着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成想这份心酸被没见过几面的外人点出来，埋在心底的委屈一瞬间就溢出来。
不愿将这副模样暴露在孟素锦面前，安静柔迅速低头遮住眼眸，“多谢孟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安府赏雪宴，来的都是上阳郡的贵夫人和适龄的少爷小姐，约定成俗的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彼此相看，若是双方都觉得不错，才会找机会再接触。
大靖朝的男女大防不算太严，起码比前朝和邻国都宽松的多。
在这样的场合里，男子同女子中间一般也就是隔得远一些，连遮挡的东西都不曾有。
别的人家自是比不过安府大宅，孟素锦走过去后就能看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横亘在当中，两边随意却不显凌乱的摆放着许多桌椅。
雪天必定寒气重，桌下都有燃着银丝碳小炉子，坐在桌边也算是围炉而坐。
贵夫人们基本上都在内室坐着，小河两边俱是年轻小辈，三三两两相熟的姑娘坐在一桌低声说着话，时不时掩嘴娇笑。
同来的还有极少数的庶女，只看妆扮和面容表情，孟素锦心中就有了数。
嫡庶圈子相去甚远，彼此间的对立几乎不可调和，能带庶女出来的人家其实都算是主母做的比较好，否则随意将人嫁出去也不会有人质晤。
安静柔见到关系密切的手帕交，想拉着孟素锦去往那边，不等她走两步，安静姝甩着袖子就将人截胡，“柔妹妹快去陪别家小姐，人家可是等你许久了呢。”
她笑着同其他姑娘点头示意，却并不打算介绍孟素锦的身份，穿过几张小桌后就到了梅花枝下。
待坐下后，才小声解释道，“表嫂莫要理会这些人，左右以后并不会有碰面的时候，没必要陪着笑脸同她们相处。”
孟素锦打心里就不愿意同这么多人相处，有安静姝这一句，她乐的自在，打眼一瞧就见到对岸坐在一处的赵默笙和王旭。
顿时眉头就蹙在一起。
那夜之后她还以为王旭已经离开上阳郡，没想到今日赏雪宴竟还会出现，别到时候又搞出来幺蛾子。
她这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怪异。
这赏雪宴……
罢了，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不招人眼，有事应当也不会出到她头上。
想通这一点后，孟素锦放松下来，悄悄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陈皮酸枣糕，酸酸甜甜的滋味儿让她眼睛都微微眯起来。
虽说头一回做，但她做的丝毫不比安府后厨的大厨师做的差，极合她的口味。
对岸。
“哟，王家少爷还没有回老家呢。”嚣张惯了的赵默笙哪怕知道王旭是王老将军的孙子，也改不了嘴欠的毛病。
两人其实就是为了争个画舫女子才结下的梁子，自那之后互相看不对眼，但凡见面就得讥讽几句，谁也不让谁。
下一刻王旭就反唇相讥，“姓赵的你少得瑟，本少爷我只要给赵郡守递张帖子，你就得老老实实去跪祠堂！”
“呸！”被拿捏住命脉的赵默笙驳不过。
论家世背景，他们赵家的确比不过王家，他爹绝不会站在他这一头。
他翻了个白眼，扭头去看另一侧的小姐们。
若不是他娘非逼着他选个中意的女子今年成亲，说什么他也不会来这种无聊的宴会，有多余时间还不如去画舫听曲儿来的自在。
看了一圈，能看上眼的都是安家那几位嫡小姐，他可没胆子把她们娶回家。
实在是烦躁。
王旭见他老实，也懒怠搭理，索性也摇着折扇眯眼打量起来。
他为何没离开上阳郡，是他爹娘恰巧前两日路过此地，专程携他拜访安府老太爷老夫人，这两日他原就住在安府客院。
依他娘的意思，亦是想让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子，娶回家正好收收心。
“那日你说的小辣椒，可是安静姝？”
王旭突然的一句话让赵默笙瞬间坐直身子，“你想作何？安家嫡小姐可不是你能惦记得起的人，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趁早放下你的小鲜四。”
“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那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赵默笙捏紧手中的杯子，“小辣椒可辣的很，你最好别招惹她。”
“哟！”王旭又不是傻子，回想起上次赵默笙的神情，再对比平日里的他和眼下的他，嗤笑道，“我看对安小姐图谋不轨的人是你吧。”
“啧啧啧，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了吧，安府嫡小姐呢，还是最受宠爱的一位，凭你不学无术的浪荡模样，有何资格肖想安家的姑娘。”
放荡不羁的赵默笙被戳中了心思，又羞又愤。
他的确是早就对小辣椒存了想法，但他亦有自知之明，知晓他配不上人家。
可被人如此直白的点出来，他如何忍得。
越想越气，他恨不能动手打一架，然而脑子里还有弦紧绷着，尤其是想到那日王旭暴露出来的功夫，赵默笙到底还是压下了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冷冷的看向王旭，“你最少别动歪心思！”
“管好你自己便是。”
王旭还真不是跟赵默笙斗气，他本来就喜欢颜色好的女子，画舫上见到两人那一刻就觉得堪称绝色。
奈何最美的那一个有主了，还是他惹不起的人。
爹娘来到安府的时机实在是恰到好处，凭他王家的底蕴，想要同安家做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梅花，他选了一支让身边伺候的丫环自木质小桥上走到安静姝面前，“安小姐，这是我家公子赠您的花。”
安静姝愤怒的一拍桌子，美目里像是能喷出火，对上王旭那双笑意满满的眼睛，无声怒骂。
他做梦！
“拿回去。”
今日男子那侧的丫环俱是安府中人，见到安静姝发怒，那丫环忙不迭乱的就退回去，丝毫不敢有一丝迟疑。
可惜迟了。
从她听王旭的话，把红梅枝带过来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在安府继续待下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