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羁又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斟酌言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该怎么开口呢？
一切的真相他已经全部知道，他又该怎么去做多余的解释。
许久无言，他就那样看着少年就执拗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双眼睛红彤彤地满溢着悲伤。
“对不起……”终究还是这三个字。
“阿俞，”周羁轻唤，声音也沾染了沙哑，“不可以停止的。”
他说：“任务失败和中途放弃总任务的快穿任务者灵魂是会被抹杀的。”
“我不能让你承担这样的代价。”
他说着，眼中露出懊悔的神色。
似乎是后悔了当初擅自将少年带入这的残忍的赌局，可又不知如何破局。
“什么？”俞醉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
会被抹去灵魂？为什么当初和系统达成交易的时候他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条约？
“你在骗我吧？”他注视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地询问出声。
周羁摇头，整个人因为这残酷的事实失去活力，唯有一双眼睛里含着矛盾的真诚与哀伤：
“我爱你，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去骗你。”
他往前靠近一步，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有所缓和，试探着握住少年微凉的手。
声音里满含着不忍：
“这是协议签订后本身所附加的灵魂规则，从未有人违反了规则还能够平安无恙，即使是我这个神明也无法改变。”
他说着，只言片语间第一次向少年袒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爆，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其中的震惊都要满溢。
片刻又变为了然。
“也是，”俞醉轻笑一声，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情绪，“我就说天上怎么会无故掉馅饼。”
他抬头，对上周羁的目光：“所以，如果我选择放弃复活就会被抹杀掉灵魂对吗。”
“……”周羁沉默了，可沉默中似乎又说明了答案。
看他这种模样，俞醉还有什么不明白地，他嗤笑一声，先前的所有崩溃迅速冷却。
“真是霸道啊。”
喉间溢出这样一声感慨，轻轻地，似嘲弄，又似无奈。
这样他又能怎样呢？
可是……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目光迷茫却又执拗：
“周羁，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叫俞醉，我没有属于灵魂的记忆，我不知道前世也不知道来生，我就是俞醉。即使有下辈子，可我已经不是俞醉了，这样的话……就算灵魂被抹除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周羁，”他说着，又是一声轻笑，像是在笑自己的无奈，又可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真是无理取闹，“这并不能说服我啊……”
“我……”周羁再次语塞了。
他向来是会败给眼前的人的，从他决定和这个人遇见开始他就已经败了。
可是这次还是依旧要选择投降吗？不，不可以。
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那又该如何劝说，他又似乎找不到言语了。
为什么一定要复活呢？这对于少年而言似乎并不那么必要。
没有亲人，失去挚友，即使复活后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依旧还是会死去。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复活？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是他求而不得还不肯放手，是他的自私自利让少年不得不继续。
“我……”
怎么办？他该说什么？
他再编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了，心底里升腾出悲哀和痛苦。
他明明是神明，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那样脆弱又无能。
“所以你看……你也找不到让我坚持的理由了呢。”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毒药，他仿佛瞬间被扼住了呼吸。
“让我放弃吧，嗯？”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平静里又有着令人绝望的自暴自弃。
“不要，”周羁瞬间就绷不住了，他失控地将少年拥进自己的怀里，那样地用力，以致俞醉都感觉到了疼痛不由皱眉，“不要放弃。”
他说着，声音都颤抖了，俞醉抬头，意料之外地看到男人湿润了的双眼，他一瞬间也同样怔了神。
就听到耳边男人一遍又一遍的乞求声传来：
“不要放弃，阿俞，求你……你不会在二十九岁再次死去的，你的世界不会只有一个人，等你回去了，我陪在你的身边，我再也不走了，我会陪着你一直老去，你相信我，你不会孤单的……”
“阿俞，求你，不要放弃……”
俞醉却是轻轻地笑了。
“你不要骗我啊，羁哥，”他叹息，“你亲口承认的啊，死亡是无法改变的重大节点。”
“我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即使重新活过来，又怎么可能长寿呢。”
“不是的，”周羁摇头，攥着少年手腕的双手用力，“你没有死。”
他说：“阿俞，你还活着……你的躯壳还在江临第二人民医院……”
“车祸没有带走你，你现在……成为了植物人……”
“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你就可以长命百岁。”
“阿俞，”周羁努力笑着，“到时候，我陪在你的身边，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擅自离开了，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他像是倒豆子一样将情绪倾泻而出，渴望能够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可俞醉早已经被他的话冲击地忘记了言语。
半晌，他才终于愣愣地开口，声音里是比之从前更深程度的难以置信：
“你说……真的？”
“我竟然……没有死？”
心底里诡异地燃起一簇小火苗，他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继续下去的理由。
俞醉的眼底晶莹闪烁：“你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看到少年眼底重新生出的希冀周羁的心跟着颤了颤，“真的……没有骗你。”
他试探，带着期待：“阿俞，我会陪着你一直到老，所以……可以不要放弃任务吗？”
可以吗？
“……”俞醉沉默了，却也没再反驳什么。
大概是默认了吧，不管怎样周羁都这样认为。
他激动地再次将少年拥进怀里，心里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终于消退。
“太好了，太好了，阿俞，谢谢……”
他像是拥护着一件珍宝，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珍惜，那样感谢。
真的太好了，他不能不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