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此事如何向天下人公布？”皇帝庆临请宰相欧慎进宫，欧慎之双眼通红，面色憔悴。
“这件事，皇上根本无需向天下人公布。”欧慎之咬着牙说。
自从知道清瑶在河中溺死之后，欧慎之几天没有合眼。
清瑶出事，他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皇帝虽然是外甥，但欧慎之已经感觉到了他要摆脱自己的想法。
若天下人都知道太后已死，也就都知道他欧慎之的妹妹已死。
原来一些琪三的旧部会因此对他态度转变。
之前他们对他的支持和恭维都是因为看在清瑶的面子上。
欧慎之很清楚自己这几年来在朝廷中的所作所为，让一些人不满。
但是为了江山，他必须这么做。
自古以来，凡是为天下人而想的，都会让贵族和官僚不爽。
欧慎之明白，也接受这样的对待，但如果没有太后的支持，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就不那么顺利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百官知道太后已殁。
“清瑶，不能给你风光的葬礼，相信你能理解大哥，我是为了我们的庆临，为了他的江山。”
欧慎之在心中默念。
庆临望着自己的舅舅，这个男人在十年前突然出现，说是自己的舅舅，他却从未见过他。
父皇驾崩之前，说此人为宰相，会辅佐自己。母后喊他为大哥，他称他为国舅。可是不知为什么，庆临一点也不亲近他，甚至看到他觉得别扭。
庆临不喜欢凡事都要向欧慎之汇报，都要听他的决断，未亲政前，他听母后的话，自己年纪小，多看多学习，但亲政之事，欧慎之依然大权独揽，让小皇帝着实不舒服。
皇帝下的命令，居然还要欧相同意，庆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的话为啥会没有人听。
之前母亲在，她可以动用一些人，而现在呢？唯一可以用的人是自己的老师，但刘文询在朝中并无话语权。
他推荐的罗飞，原本庆临想用他来和欧慎之对抗，却没想到他只做事不站队，让他查琪三，他查来查去，也只能一个大概，而现在，这个大概也失踪了。
庆临心中懊恼，此刻母亲遇刺这样的大事，还是只能找舅舅来商量。
“舅舅的意思是让母后的灵柩停放在宫中？天气炎热啊，舅舅。”
“不用停放，我们可以秘密发葬。”欧慎之想了想道：“事后将那些人处死即可。”
庆临惊道：“那还有其他人呢？修王知道，顾指挥使他们也知道，难道都处死？”
“必要的时候，皇上是要做一些牺牲，何况他们玩忽职守让太后遇难，该当问罪。”
庆临望着欧慎之并没有立即点头，只是问：“如果要秘密发葬，需要动用到哪些人？”
“禁军吧，还有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要死。”欧慎之的脸阴沉得可怕。
庆临盯着他：“舅舅，如果百官要见太后，朕该如何说？如果说太后病了，太医要见太后，朕又该如何说？”
他起身道：“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的。”
欧慎之道：“不用永远，只需几个月。”
“为何？”
“这几个月，微臣要将紫星教真正的神君揪出来，杀了他，也杀了对皇上有威胁的人。”欧慎之眼中露出凶光。
“朕听说过紫星教，也听说过神君，但这几年来，神君也好，紫星教也好，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舅舅为何说他们要害朕？”
“皇上，你忘了在兵部的那次遇袭了吗？”
庆临垂首不语，他思索着欧慎之的话，兵部的袭击突然而来，又迅速退去，不像是一次真正的袭击，反而像是演习和警告。
之后刑部抓了两人，他们承认在兵部府门前埋了炸药，但不知道是谁射的箭。他们也不肯供出幕后的指使，无论如何拷打都不屈从。
“你以为那两个刺客是紫星教的人？”庆临问。
欧慎之摇头：“微臣以为不是紫星教，可能是张家人。”
庆临扬起眉毛：“张家人接受了朕的建议，已经迁出张家堡，那里将拆除建镇，张家人为何要来害朕？”
欧慎之道：“琪三之前将一部分张家人埋伏在京城，皇上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为何这么做？”
“据朕所知是为了对付紫星教。”
“当时萧子瞻伏法，紫星教已经被灭，张家人为何还不离开？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庆临面色发白：“舅舅，你这是在暗示琪三叔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让皇上凡事仔细想想。”欧慎之眼神凛然地望着皇帝，如果不在此时拿捏住他，这皇帝将来就不听他的了。
庆临嘴角含笑：“对，朕的母后也常对朕说，要朕凡事多想想。”他的手按在案上，身子前倾着对欧慎之道：“没有证据证明是紫星教干的，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张家人干的。另外，”
他抡起拳头：“只有母后的死讯传出去，琪三叔才会出现。”
望着欧慎之吃惊的眼神，庆临道：“朕宣旨，要为母后风光大葬。此事就交由宰相你去办吧。”
欧慎之愣了半晌才道：“臣领旨。”
望着欧慎之离开，庆临跌坐在椅子上长吁一口气。
这一次是自己稍稍占了上风，但还远远不够。他想了一会儿，命太监去太后宫中将苏儿叫来。
苏儿进了殿朝庆临行礼，庆临屏退其他人，让苏儿近前道：“苏公公，朕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苏儿颔首道：“皇上放心，已经办妥了。”
“可否保密？”
苏儿按着胸口道：“绝对保密。”
“之前你说喜儿让你寻找的人，你可否找到？”庆临想起一事问他。
苏儿道：“此人隐藏太深，名字定是假的，虽然钱庄里的银票登记都是这个人，但户籍资料里没有。”
“几个钱庄没派人盯着？”
“盯着了，再也没人去。”
庆临思索道：“你说他名下有很多钱，怎么都不要了？”
苏儿回道：“奴才以为是得了风声，暂且隐藏起来了。”
“喜儿有说此人和什么有关吗？”
“应该是紫星教，好像是顾指挥使让她查的。”
“朕是要见见顾加笑了。”庆临对着苏儿道：“朕要昭告天下太后殁了，出殡之时，你要带着仁寿宫的太监、宫女们，为太后守陵三月。”
苏儿磕头退出。
庆临靠在高椅上闭了眼睛，心情仍是不能平复。
朝中上下何人可以信任，可以任用？
他让罗飞去找顾加笑询问，他回复说顾加笑否认是张家人做的事。
庆临从心底也不相信，他直觉认为张家人已经在十年前被他的琪三叔收服，不会再与朝廷作对。
可是，舅舅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时间改变，人也是会变的。
张家人会变，那欧慎之会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