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柳桐玥深深地盯着林诗语，眉头紧皱，似乎没想到对方的理由是喜欢柳桐琛。
林诗语张了张嘴，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当然，我也喜欢姐姐。”
她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一说出口竟然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既视感。
柳桐玥支起身子，目光幽幽地看向她：“明确点，你是哪一种喜欢？”
“我对姐姐是亲人般的喜欢。”林诗语正色道。
柳桐玥点点头，她在意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对我哥哥呢？”
“……”
林诗语沉默了。
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得出来自己对柳桐琛的感觉。
“是男女之情？”柳桐玥试探道，露出晦涩难懂的目光。
“不是……”林诗语摇了摇头，眼神飘忽。
最后在柳桐玥审讯的视线下，她犹豫了许久再次开口：“我不知道。”
“我哥平时照顾你的时候，觉不觉得他像是父亲？”
听见这句话，林诗语果断摇摇头，喊道：“叔叔才不像我爸爸！”
似乎发觉自己有些激动，少女神色顿了顿，语调弱了几分：“……我不知道。”
“你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道。”
“……”
好家伙。
一问三不知。
这样下去，估计天亮了，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没问出来。
柳桐玥放弃了循循善诱，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哥那点吸引你了？脸吗？”
没记错的话，林诗语其实还是个颜控。
之前她就是被自己的脸吸引，偷偷摸摸跟踪过她。
林诗语倒也老实，诚恳地点了点头：“叔叔的脸当然也很好看，他对我特别好，我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找到他这样的人了。”
“你还没有成年，他对你好是身为监护人的责任。”
柳桐玥捂着额头，顿了半晌泄气地摊手道：
“你不能因为某个男生、某个人善待你，跟你从前认识的人不一样……就把自己奉献给对方。”
林诗语神色一怔，立马否认：“我没有这样想过。”
柳桐玥半坐在床头，抱着胳膊说道：“可你已经喜欢他了。”
林诗语没有说话。
瞥了对方一眼，柳桐玥继续道：
“你还很年轻，这个年龄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很正常，没必要去死磕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大叔。”
“可叔叔看起来也不老吧？”林诗语嘀咕。
似乎想到了什么，柳桐玥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对我和叶四的事情感兴趣，原来是想质询少女的烦恼啊。”
听柳桐玥的语气并没什么不满，林诗语这才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她问道：“很奇怪吗？”
“不，并不奇怪。”
柳桐玥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握着对方白嫩的手背：“但我不会支持你的想法，不管是为了哥哥着想，还是为了你的以后。”
听见这句话，林诗语脸色一白，声音有些颤抖：“姐姐你要赶我走吗？”
“你提出的关于S级猎人对感情的看法，我想恐怕是你自己的感受。”
柳桐玥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是我让哥哥赞助你的，按理说我应该对你负责……”
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林诗语的瞳孔骤然紧缩成某种锋利的针芒状。
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窗户爬上了细白的冰花。
柳桐玥斜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但你是未成年人，还是S级猎人，恐怕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监护人。”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还会努力学习早点独立出去，”林诗语反握柳桐玥的手，“我可以控制力量，去读寄宿学校。”
…………
…………
林诗语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两道细眉皱在一起，脸上的肌肉明显地紧绷，略微潮湿的眼眸漫上一块阴翳。
灯光下，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影子微微发抖。
迟迟不见对方说话。
她抿了抿嘴，不由得兀自揣测起来：“……你生气了吗？”
听闻柳桐玥只是深深望了一眼林诗语，最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抬出手轻轻拉下台灯的开关。
房间陷入了黑暗。
两人的呼吸声交错起伏。
气氛和平得就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很久，柳桐玥才一字一顿地喃喃道：“睡觉吧，睡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着柳桐玥音调不带分毫起伏的声音，林诗语神色一怔，换了个姿势躺回了床上。
“姐姐……”林诗语身体轻轻靠过去，脑袋抵在柳桐玥的后背，“我会忘记这件事情的。”
明明是冰属性的战斗系猎人，
林诗语的体温并不低，反而带着淡淡太阳温度的香气。
她被照顾得很好，而且情绪也比以前稳定了很多。
知道这一点的柳桐玥内心松了一口气。
若是之前的性格，
以柳桐玥自己说的那几句不算好听的话，
处于情绪敏感的林诗语恐怕早就冰封了整个房间。
空气慢慢升温，维持在一个不冷不热的温度。
耳边时不时传来海浪翻涌的拍打声。
柳桐玥垂下眼帘，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管得有点太多了。
明明林诗语的监护人另有其人，而她却利用林诗语对自己的好感，说了一些伤害对方的话。
柳桐玥知道，
她哥遇上这样的事情，
一定也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反应。
无论谁来说这些话，都会让当事人内心受伤，甚至露出讨厌的态度。
既然如此，她来当这个坏人也无可厚非。
沉默了许久，柳桐玥语气艰涩生硬，好似嗓音跟着情绪一起被冻结：
“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
怎么还反过来多管闲事了呢？
后半句话她默默地藏进肚子里，
说出来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她脑海忽然想起了叶泽的身影，
她的男朋友同样是S级猎人，
从小的时候开始，柳桐玥就没有看懂过对方。
冷漠、孤僻、寡言少语…这些都是很多人在叶泽身上贴着的标签。
现在好了很多，
叶泽至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自己的情绪。
虽然对方的为人处世，
柳桐玥有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
只是表现得有点奇怪？
不。
是太奇怪了。
经过她的观察，
柳桐玥发现叶泽其实能够很好的照顾自己，
甚至可以做得完美。
完全不会让人操心。
叶泽虽自称是个社恐，但一遇上需要亲自处理的事情，还是非常能说会道。
不过大部分事情上他做的比说的要多。
这些事情，柳桐玥全都看在眼里。
也因此得出了一个结论——
叶泽不需要任何人。
他有朋友，却从不主动联系。
他有家人，却几乎是被动维持关系。
他有恋人……
想到这里，柳桐玥却停顿了一下。
万一叶泽实际上也不需要自己怎么办？
叶泽实力很强。
几乎能够独自操办所有的事情。
若是他们真的结婚了……
但婚姻就是生活。
生活难道不是由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前进的吗？
可叶泽却不需要任何人……
而且林诗语也很奇怪。
明明她说了那些话，对方应该会对她避而远之的。
但为什么林诗语不讨厌她，
反而还跟自己道歉呢？
难道脑回路清奇是S级猎人的一大特性吗？
柳桐玥越想越不对劲，睁开眼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漆黑的环境里。
此刻林诗语不在房里，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桐玥有些心悸，她伸手去找床头的台灯，摸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液体。
耳边传来凄厉的风声。
愈来愈清晰的海潮翻滚声，
随即夹杂着浓浓的海水咸味。
她慌了，大喊起来，却发现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就在此时，
她的头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团微微发亮的烟雾——
【时间还是记忆？】
两道金光在雾间盘旋游绕。
再仔细看时，雾气已经消失了。
柳桐玥下意识爬起来去洗手间，头晕目眩，一阵作呕。
当她去洗手台漱口的时候，发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块厚实的金色龙鳞。
金光闪烁，龙鳞上的图腾若隐若现，看起来应该是她使用过一次。
“为什么？”柳桐玥人都傻了，“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直到金光暗淡，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回到床边正准备要躺下，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叫唤自己。
恍惚站起身，她总觉得声音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像是叶泽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就去开门，随唤声走出去，遥远的走廊直通到甲板。
附近没有人，天空下起了小雨。
眼前一片血红。
冰冷雨点打在脸上，让她神智一恍，然后睁大了眼睛，天边下着的哪里是雨啊，明明是红色的雨滴。
身后突然传来猛烈风响，
柳桐玥回过头发现叶泽就站在自己身后。
对方走路依旧无声无息，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走去。
雨滴实在是太大了，柳桐玥跟在后面差一点就没看清对方的身影。
“叶泽！”柳桐玥喊道。
一路走到甲板尾舷，
柳桐玥感觉身体愈发沉重。
她吃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只隐约看到眼前聚集了许多人。
奇怪的是，这些人她全都不认识。
再睁开眼睛时，又只剩下自己和叶泽两个人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柳桐玥喊道，踩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靠近对方。
白色的睡衣被雨水染红，海风吹得长发肆意飞舞，赤着脚踩在水渍上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叶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桐玥发现叶泽长高了。
原来就很高，现在抬起头竟然有种晕眩感，导致她不能很好的看见叶泽的样子。
“怎么醒来了？”
叶泽忽然开口道，和以往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桐玥奇怪地看着对方：“出了这种事，我应该继续睡觉？”
“不。”
叶泽摇摇头，露出一个接近完美的微笑：“看来她的幻境越来越精湛了，我竟然梦见你了。”
“什么嘛~”柳桐玥同样笑了一下，“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梦见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说话还是这么可爱。”
叶泽想了想，抬起手摸她的脸，可手指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要跟我走吗？”
柳桐玥眨眨眼睛，好笑地看着他：“去哪里？”
“这里是地下城，我可以带你去看……”
“等一下？！”柳桐玥恍惚回神，连忙打断对方的话，“这里是地下城？”
叶泽点了点头。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一只浑身沾满红色液体的人形怪物从雨中冒出来，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怪物还没扑过来，在空中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斩断了腰身，顿时化成一片血雾。
柳桐玥这才反应过来，天边下着的哪里是雨啊，也不是什么红色的水滴，分明就是怪物的血水。
空气中流淌着浓烈的血腥气。
“不对不对，我明明在船上。”柳桐玥摇头。
叶泽却道：“可这里是陆地。”
听闻，她的视野越来越清晰，原本脚下黏稠的甲板变成了坚硬的岩石。
四处蠕动着奇异的生物。
“你不留下来吗？”
叶泽笑了笑，明明是熟悉的脸庞，不知道为何却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
“我需要你啊。”
叶泽眼眉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桐玥只感觉手脚冰冷，全身乏力，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极陌生的，陌生得让她心生恐惧。
“我要回去了。”
说着，柳桐玥朝着来时的大门跑出，她越跑越快，心跳随着动作越来越悸动，只感觉整个人意识轻飘飘的。
她走过的地方又陷入漆黑，前面似乎有诡异物体挡住路，她连忙抽出长剑，毫不留情地斩了过去。
柳桐玥跑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凭记忆跑到门的位置，身后叶泽忽然叫住她——
“■■■■■■。”
只是她跑得实在是太急了，完全没有听清对方的声音。
柳桐玥第一次对叶泽的声音产生了恐惧，总觉得回头看的话对方一定会不让自己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是死亡的空静。
她一口气跑进大门，越过甲板，靠着冷寂长廊大口呼吸，转过头，一道黑影出现在身后。
“你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