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哥这牛皮……”
“牛皮的事情是小事，每天这屠宰场要杀不少牛，我随便给你留几块头层牛皮，不是什么难事。”
头层牛皮是做皮鞋最好的料子，做出来的鞋子穿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有些想赚快钱的就用差一点的二层牛皮，能穿上个两三年，还有些丧良心的，直接用的三层牛皮，做出来的样子是好看，但是几个月就能穿坏，等买家想找人算账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七哥能给头层牛皮十分大方，这牛皮质感柔软，弹性也好，这在供销社根本买不着。
七爷在屠宰场干了这么多年，手里不可能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以前的牛皮都是留给李鞋匠的，几年前李鞋匠去世，他卖给其他人，也收到过回礼的鞋子。
但是上脚的感觉跟李鞋匠做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现在卖给昭然，一是照顾老弟弟的遗孀，二是心里还惦记着这门手艺，要是她儿媳妇真能做出媲美李鞋匠手艺的鞋子，那他以后也能穿上舒服的鞋子了。
七爷实在，当下就找了三块牛皮拿给昭然，“弟妹，你拿着，要是还缺就找我要。”
“怎么好白拿七哥的东西，该是什么价格就什么价格。”昭然翻出钱包准备拿钱。
七爷一看，这还得了？
刚分家的弟妹手里肯定没有什么钱，他收钱怎么过意得去，赶紧推辞，三下五除二将牛皮和昭然一块推出门外。
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门里传来一句：“弟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还缺什么就来找我……”
昭然风中凌乱，这民风真是太淳朴了。
七爷不收钱她也没办法，只好等之后鞋做出来了给他送一双，感谢他的支持。
带着一堆东西回到家后，昭然开始做午饭。
上工完的周秀红和中午放学的周星原回到家，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周星原吸吸鼻子，“好香呐，肉味！”
昭然从厨房出来看见她们，招呼道：“秀红，星原你们回来啦，快来尝尝这尖椒炒肉还有蒸的鸡蛋羹，特别下饭。”
三人围坐到桌前，周秀红有点按摸不着头脑。
“娘，刚才你在喊谁呢，星原是谁？”
周星原塞了满满一筷子的饭菜，像个小仓鼠一样，“娘，这是奶奶给我取的名字，以后我就不叫小草了。”
“不叫小草，那叫什么？”周秀红没有反应过来。
祖孙二人异口同声道：“叫周星原。”
周秀红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娘，这，这……小草，小草怎么能姓周呢？”
昭然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肉，笑道：“怎么不行，她爹不要她了，你是养她长大的娘，跟着你姓是天经地义。”
“可，可……”周秀红有些哽咽，心里有些高兴，但更多是担心：“可这样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又不是入赘的人家，孩子跟着母亲姓，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呢。
“你觉得星原会害怕吗？”
周星原赶紧摇头，“娘，我不怕被人笑话，今天我去学校上课，别人问我为什么跟娘姓，我就说因为我只有娘和奶奶两个亲人，他们笑我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么爱他们的家人，我只要有娘和奶奶，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周星原这么懂事，周秀红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她瘦小的身子亲了又亲。
“娘只要有星原，也什么都不怕了！”
随后抬头看向昭然，“娘，谢谢你。”
如果不是昭然决定给女儿改名，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件事的。
孩子跟着父亲姓几乎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
可要是这个父亲一点力都没出，一点责任都没有尽到，约定俗成的事情又为什么不能被打破呢？
昭然很高兴看见她的改变，苦口婆心道：“我是婆婆，理论上不应该多说什么，但是你心里得要有杆秤，谁对你好，你才对谁好，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就必须得对他好，人活一辈子，对得起自己最重要。”
所以以后李大壮遭了难，千万不要再想着，有血缘关系就让星原去尽孝。
父慈才能子孝，一个能亲手写下放弃抚养孩子的父亲，还有什么孝敬的必要？
周秀红重重点头，对昭然的话深以为然。
这回女儿跟着自己改了名字，她才深刻意识到，女儿是自己一个人的，她不能再把孩子跟那个男人联系到了一起了，不管是对女儿，还是这个家，都不公平。
“娘，你放心，我知道了。”
“好，你明白就好，快放开孩子吃饭吧，再不吃都要凉了。”昭然笑道，“待会我把今天买回来的料子拿给你，你看看能做出来不。”
周秀红这才不好意思坐回位置上，胃口好了不少，端着碗吃得可香。
吃完饭后，周秀红拿着牛皮爱不释手，嘴里不住夸赞道：“娘，这牛皮可太好了，待会下午我上完工，先给您做一双。”
李鞋匠做鞋的工具都放在屋子里没扔，她这些年时不时的也做几双鞋，手感还是在的。
昭然摆摆手，“不着急，我这里还有两双男士的需要你先做出来，要是做的好，以后咱们就不用愁客源了。”
昭然将七爷和董知青量过的尺寸拿给周秀红，七爷是老主顾，鞋码被记在李鞋匠的单子里，很容易就找到了。
“娘，这才半天，你就已经卖出去两双了？”
周秀红对昭然的推销功力叹为观止，要是做出来的每双鞋都能卖出去，那家里的开销就完全不用发愁了。
昭然点头：“以后你负责做，我负责买，咱们娘俩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周秀红被逗得咯咯直乐，感觉分家之后的婆婆明显不一样了。
“那感情好，我只管闷头做鞋，剩下的全指望娘了。”
周秀红不善交际，对着陌生人推销更难。
她本来还担心鞋子做出来卖不出去，现在有了婆婆这个能手，她只用安心做鞋就好了。
周秀红看着面前这一堆皮料，心中感觉有股热血在涌动。
她能够靠自己的手艺赚钱养家，离婚时觉得要塌下来的天，好像又被撑起来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们祖孙三人没想凑这个热闹，可架不住有人不愿意放过她们。
李大壮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拿来的自行车，后座带着于曼曼，被一群人簇拥着朝这边过来。
“娘，儿子带新媳妇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