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阳笑了笑，转身往寝室走去，“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半夜郁钦发起高热，神昏之际，被乔阳捏着手放了十宣。
又用温水给他擦了几回身子，热终于退了下来。
折腾一夜，她伏榻而眠。
做了梦，梦里光怪陆离，有什么东西一直追着她跑，被追上后她哭叫都叫不出声音来。
怔然从梦中惊醒。静谧黑暗的房间里，安神香的香味淡淡的。
出神片刻，江勉便带了一个人进院来。
石榴在外守夜，看见来人，忙敲门提醒。
乔阳整理了衣裳，开门相迎。
来人五十岁上下，身形高大，长相平平，一双眸子却黝黑明亮。
“这位是李郎中，这位是我家夫人。”
江勉介绍，乔阳依礼相迎，将人请进屋里。
一番诊脉探查下来，李东缓缓道，“贵人虽病势汹汹，好在热已退，胃气已回，悉心调养，应无大碍。只是两处陈年旧疾调养须有根据，一来是腰上旧伤，日久年深，治不得法，已留后患，再不管理，后果严重。二来是心疾。”
“夫君腰伤已有三年之久，有医断言，是偏死之症了。”
乔阳掖好被角起身请李东去外面坐，亲自为其斟茶，恳切问他，“先生可有办法医治？”
“鄙人不才，并没有把握。”
“无妨，妾与夫君愿意试。”
乔阳急忙接话，只怕李东反口不管。
“鄙人确实没把握。不过，在下知道一人可治此症。”
“先生大义，可否留下神医姓名和地址？”
“此人行踪不定。去岁他说要去江南，现如今到了哪里，在下也不知。其人姓孟，所过之处皆称其半仙。”
“多谢先生告知，这是诊金。”
乔阳将事先包好的红封拿出来，送到李东面前。
李东拿了红封，拱手便跟着江勉走了。
日出东方，阳光透过窗棂，细碎的光散落在屋里，落在床边，郁钦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光线中柔和若神只。
乔阳托腮坐在他旁边，才想起李东还说过他的第二个旧疾乃是心疾。
方才关注在腰伤上，竟将心疾之事自动忽略了。
如今新帝登基不过两年，郁钦因病困于王府，幸而未受到夺嫡波及。此时，夺嫡余波未平，离开京城，万不可能。
江南不过百里之距，竟成了无法逾越的天边。
况且那孟仙人行踪不定，这个线索在乔阳看来不如求江云霜靠谱。
郁钦醒了有一会儿了，见乔阳一直在发呆，小脸严肃地皱在一起，红唇微微抿着，专注又踌躇。
他本不想打扰，奈何咳意上来，压不住，咳了几声。
乔阳的思绪被咳声打断，郁钦已咳的满脸通红，眼底尽是血丝。
她扶他侧身躺好，拍背顺气。
待咳声渐渐止住，乔阳端了温热的水到他面前。
郁钦本想坐起来喝水，手臂却使不上力气。
只得抬头凑上去喝。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郁钦水喝的艰难，仰躺回去，已出了一身冷汗，摇摇头，“不想吃。”
“那好，正好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何事？”
“方才郎中说有人能治你的腰伤。我想去找找此人。”
“前两年，说能治的不下百人，如今已没人再口出狂言了。”
“不管谁说的，总要试试吧。”
乔阳笃信，江云霜能治的病，这世间定有能人亦可为之。
“既是寻人，江勉去便好。”
“江勉离开，府中空虚，没人保护你，如何能行？”
“你一人孤身出京，我便能放心吗？”郁钦动了气，引得咳了几声，脸色随之阴沉下去。
乔阳笑了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别生气，商量么，又不是已经决定了。”
————
江府
端着托盘的丫鬟们跟着一穿着华丽的妇人，走进开满蔷薇的杜若居中。
“母亲。”
身着粉袄藕荷色绣石榴花裙的妙龄女子娇滴滴从屋里迎出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睡不着，整理了些首饰出来，你看有合心意的吗？”
“娘，嫁妆已经很厚了，王府娶亲也不过百十来抬嫁妆，您准备的已经够多了。”
江云霜挽住江夫人的胳膊往屋里走，“我总不能比将军府的嫁妆还多，那不是打将军府的脸么？”
“怎么不能？你爹贵为文官之首，还要忌惮他个兵鲁子不成？再说了，她家姑娘自奔为妻早已成为京城笑柄，即便他乔严从龙有功，在百官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江夫人冷笑着，转而看向江云霜，这才舒心的松了口气，“娘当时就怕你一时想不开，嫁进平宁王府冲喜。瞧瞧那乔阳，眼高于顶的性格，自进了平宁王府，一次都未在宴席上见过了。”
“娘，乔家妹妹是真心恋慕阿钦，这些年也着实辛苦。昨儿还请女儿去府中赏花，不巧今日晋国公府上有宴。”
“对，以后少与他们家扯上关系。乔严虽从龙有功，但平宁王自来与圣上不对付。”
“女儿怎会不知，都是一起玩到大的，阿钦自来孤高，又不知收敛，若非偏死，怕是这世间早没有平宁王府一说了。”
“你要想清楚，切不可与那废人再有往来。”
“娘，女儿知道。”江云霜动人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的命格贵不可言，上一世她能扶郁钦上位，那么，这一世就可以扶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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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阳推了郁钦在院子里晒太阳。
樱桃端着托盘过来，“小姐，姑爷的药熬好了。”
“隔壁热闹的紧，吹吹打打的有半日了吧？”乔阳接过药碗，往传来声响的院墙处看了一眼。
“晋国公府得了公子，今儿办百日宴呢。”
郁钦放下手里的话本子，随意地说着。
“瞧咱俩的人缘，一墙之隔，都没帖子接。”乔阳打趣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郁钦端起药碗，将药饮尽，微微皱了皱眉后，笑看乔阳，“你原来也不爱凑这热闹的。”
“热闹可以不凑，可还是想见个人。”
“不用见她，腰伤日久，已至沉疴。本王愿偏安一隅，不问世事。”
乔阳侧目看他，瘦是瘦了点，眼睛却又黑又亮。看着她的样子专注而深情。
她都有点不忍心告诉他御医信不过了。
江勉让李东看过御医开的药方，病症不投，几味寒凉药物用量颇大，正常人服用败坏胃气。郁钦本因郁结不食伤了胃气，再服那药，便会伤及根本。引发旧伤，还不是一命呜呼？
本以为上一次ng皆因竹意，气大伤身所致，没想到，御医的药才是幕后刽子手。
看来，新皇连偏死之人都不肯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