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剜了男人一眼，踩着水又跑了。
路逢君伸手遮住眼前的光，向她去的方向看。有个丫鬟在岸边着急的跺脚，声音也从远处传来。
“小姐，怎么弄湿了？”
“快走。”
乔阳踩着水，快速上岸，水花溅起来，也不过是在她狼狈的身上加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装饰。
乔阳落水的事，很快传到郁钦的耳朵里。
虽然她回来前，机灵的石榴已经拿了披风给她遮挡。
被叫到大车上的时候，她还是心虚。
她端着一些干果在众目睽睽下钻进马车。
车厢昏暗，郁钦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掀了眼皮，见她上来，并没有要挪动的想法，又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王爷找我何事啊？”
乔阳狗腿精上身，放下干果，从水囊里倒了热茶出来，捧在手里，笑吟吟地往郁钦跟前凑。
新换的衣裳是石榴在成衣店买的，尺寸合身，又是时兴的款式和剪裁。只是颜色艳丽，穿在身上像只花孔雀。
这一身，加上她跪在铺垫舒适的车厢里，撅着屁股端着茶，往前凑的样子，要多不值钱有多不值钱。
“伤好了？”
郁钦薄唇轻启，随后掀开眼皮，人都差点从凭几上掉下去。
乔阳的脸近在咫尺，不施粉黛的小脸上贴着一缕半湿的茸发。
人跪在半米外，身子已经探到他眼前，手里的茶杯抖的不像样子，茶汤在里面一圈圈泛着波纹。
“你做什么？”
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接过茶杯。
“想来王爷是渴了，端茶倒水来了。”
乔阳双手撑在褥子上，跪坐回自己的腿上，随之垂下的袖子自然而然将所有结痂的伤口挡住。
郁钦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盏茶，把玩着空杯问她，“还有吗？”
“我上来的时候饭快做好了。等会儿吃饭吧。”
乔阳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光借着空隙撒进车里，投在乔阳艳丽的衣裙上。
“你很久没穿过这样明亮的颜色了。”
“石榴买的。大约是觉得我沉闷吧。”
乔阳低头看了看裙子上大朵大朵艳丽的花，抬头便瞧见郁钦发黄的脸。
“你怎么了？”
她倾身上前，双手撑着褥子靠近郁钦。
“没事。”
郁钦不自觉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撑在凭几上的胳膊往后挪去。
乔阳往前蹭了两步，转身掀开车帘，光投进来，正好照在郁钦脸上。
郁钦伸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线，却被乔阳一把将手抓过去，曝露在了阳光下。
“手怎么也这么黄？”
“没事。”
郁钦试着抽回被乔阳拿在阳光下反复确认的手。
原本是握兵器的，长了茧子的一双手，如今骨瘦伶仃，经脉凸现。
“你别动，我看着呢。”
乔阳跪在阳光下，细细琢磨着，他抽手的力道有些大，带着本来就膝上有伤的乔阳歪倒下来。
侧腰正好磕到凭几上。乔阳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松手捂住自己的肋骨。
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嘶……”
郁钦挪开凭几，伸手按在她放在腰侧的手上，“是这儿吗？”
乔阳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吓得一激灵，缩着腿往后退到车壁。
惊慌地摇头，“没事。我没事。”
郁钦伸出去的手触到柔荑，体温微凉。
不等他反应，空气中只余一只孤苦无依的手，不甘地垂下。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似瞬间经历的暖阳，又遭霜欺。
“开饭了。”
外面传来火头军的声音。
乔阳揉着肋骨跪直身子，索性将头探出车窗，招呼樱桃，“我的饭也端这边来。”
江勉已经端了一碗饭，听她这么说，转身又端了一碗，朝樱桃说，“我端了。你自己去吃吧。”
出门在外，没什么讲究的。
郁钦是行伍之人，本来就不拘小节。
原本以为乔阳会不习惯这样简单的饭食。毕竟京城之中，都是分食，七八道菜总是有的。
乔阳从车厢探出头去，接进两碗饭，一碗摆在车厢门口的小几上，端着一碗到郁钦跟前。
隔着凭几，她舀了一勺凑到郁钦唇边。
“本王自己来。”
郁钦伸手接过碗，默默端着。
乔阳回到小几旁边，背对着郁钦，狼吞虎咽，飞快吃了个精光。
转身取水囊喝水，一扭头，郁钦正默默地看着她。
她拎着水囊，直身去看郁钦碗里的饭。还满满的一碗。
“要喝水？”
她晃悠着水囊，倒出一杯先给他递过去。
见他摇头，才端过来咕咚咕咚喝完。
“再不吃要凉了。”
她放下水杯，爬到郁钦跟前，“是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
郁钦低下头，舀了些饭送进嘴里。
总觉得头顶目光灼灼。
他抬起头来，“你很怕本王么？”
“没有啊。”乔阳笑了笑，伸手点了他的额头，“我痒，这里都是痒痒肉。”
乔阳煞有介事地露出刚才被撞的侧腰，“摸一下要笑岔气的。不信你摸摸。”
她抓起郁钦的手来，往自己侧腰伤放。
郁钦力道一收，“不用了。我信。”
乔阳没打算呆在大马车里。启程的时候便又回了小马车上。
江勉说补给不够了，要去前面不远的路州采买。
乔阳想着郁钦的脸色不太对，便提议一起进城。
路州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坚实的城墙将四四方方的城围在里面。
平宁王府的车队比一般的镖局还要人多。进城开始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路州民风淳朴，街面上店铺比京城少七成。
石榴拿了银子带了几个人去采买，乔阳坐在车上没事干，带着樱桃下车去逛。
走过大马车的时候，风吹的车帘卷了边，郁钦隐在暗处的脸忽隐忽现。
他似乎在睡，乔阳便跟江勉说了声，往铺子里去了。
路州城不大，东西纵横的一条街，被一座鼓楼隔开。鼓楼东便是东街，街面上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鼓楼西开了许多商号，人来人往。
乔阳在东街排队买了烤得白皮的脆饼，夹着肥嫩卤香的猪头肉。
樱桃手里抱着一个，吃的满嘴流油。
转眼看见鼓楼门洞下围了一圈人，乔阳正想着那是干什么。
突然涌过来的人群竟将她与樱桃冲开，往鼓楼挤去。
“樱桃。”
乔阳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越过层层叠叠的人潮，分辨樱桃的小胖脸。
人群中，一双眼与她的视线相交。
那是一双吊梢狐狸眼，此时眼睛的主人正笑着，眼睛眯起来，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