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石榴啃了一口萝卜，一回头，乔阳站在不远处，“小姐。”
石榴站起来往乔阳跟前走，蹲的久了腿麻，没走几步，便别扭地停在原地，撅着屁股痛心疾首地捶腿，“麻了麻了麻了。”
樱桃不紧不慢地收起针线，笑盈盈地走上前，一脚将她踹翻，“小姐，锅里炖了冰糖银耳，我去盛。”
“不急。”
乔阳压裙就势坐下，廊下凉风拂面，吹散鬓间碎发。
她伸手挽了挽，“孟先生去哪了？今儿不是要换药吗？”
“可奇了，一大早起来就没见人。”
石榴盘腿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揉着麻了的腿，“您等着，我待会儿就去找人。”
“算了，随他去吧。”
她抬头，朝一道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望过去。
隔着层层雨幕，郁钦颤颤巍巍站在窗下。
朦胧间好似对她轻笑。
乔阳嘴角弯了弯，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脚尖。
“我们还要在路州呆多久啊？”
“呆不了多久了。”
“快些起程的好。不然这心里不得劲。”
石榴闷闷地敲了胸口几下，蹭到乔阳脚边，“小姐，再走下去，很快就到江南了。听说那里很美，算算时间，到了差不多立夏了。江南盛产绸缎，绣品，多挑些带着，一路走下去，说不准能做南蛮的生意。”
“算的倒是精。”
乔阳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没有别的打算吗？”
“什么？”
石榴顺势靠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小姐别说让我嫁人的话，倒是有些打算的。”
“说来听听。”
“小姐你也知道，我出生镖局，天生做武行的。当初老爷买我回来，是想着保护您的安全。哪天您不要我了，我就投军去了。”
“投军？我朝中征收女兵吗？”
“打起仗来，还管男女？能杀的为上。”
“那倒是。”
乔阳从未想过，跟着自己的这俩小丫头竟都不想成家。
石榴素来是男孩子性格，最是拿得起放得下，有情有义。
樱桃端着银耳从厨房过来，稳稳当当把碗塞进她手里。
这丫头性子内敛，看起来老实妥帖，却极认死理。
她接过碗，盛了一勺汤，细细吹凉。
“樱桃，你以后想做什么？”
“跟着小姐，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姐不要你跟着了呢？”
石榴仰头看她，她小脸一寒，一脚将她登开老远，“胡说，小姐不会不要我。”
“我说万一么？”
石榴扶住被她踢的生疼的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要你了你要怎么办。”
“胡说，我还要看着小姐生儿育女，给她带娃呢。”
樱桃鼻尖红红，眼睛也湿润起来，“你在胡说八道，我打死你。”
“别。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说话间，孟子冲走进院中，打眼就瞧见站在窗下的郁钦。
他快走几步，将要进门，又扭头朝乔阳道，“妹子，饿了。”
“饿着。”
乔阳不疾不徐喝着银耳羹，压根没掀眼皮。
倒是樱桃适时凑上来，“小姐，路大人府上没啥吃的，也没有做饭的厨娘，后院我走了一圈，只后门一看门的老衙役，没有仆从。路大人生活拮据啊。”
“你俩去买菜做饭啊。”
“我不会。”
石榴跳出来，“我去买菜。”
樱桃被她气的脸疼，鼓着腮帮子，没想好骂她什么，人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是夜，伶仃的雨声冲刷着人的神经，疲惫了一日，坐在灯下也能昏昏欲睡。
江勉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乔阳趴在桌上，没来由的醒来，正准备继续睡去，忽听郁钦压低的声音传来，“在牢中物色些可用之人。”
“是。”
“通知韩朔，准备迎战。”
“是。”
郁钦还想说什么，扭头见乔阳趴着的姿势动了动，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松了一口气，才又道，“安排一下，明日，不，两日后送王妃和那俩丫头去江南。”
“主子，那边还没收拾好。”
“没时间了，去办。”
“是。”
江勉离开之后，郁钦又在窗边坐了片刻，驱车取了斗篷，为乔阳披上。
他能做的只这么多了。别的，且等他有命去找她的时候再说吧。
雨停的那天傍晚，许久不见的日光冲破重重阻碍，洒向大地，将整个西天映的火红。
路逢君便是在这时候，盯着夕阳如火走进院中。
嘴角噙着难掩的笑意，匆匆进了屋里。
乔阳坐在廊下，跟樱桃剥蒜。
自从樱桃揽下做饭的活计，她便成了这后衙里唯一的帮工。
虽也就两日的光景，乔阳总觉得时光悠长。
“路大人这是有喜事？”
乔阳笑着打趣，眼底是无尽落寞。
郁钦所说的时限已至，总归要各奔东西了。
“樱桃，今儿多加几个菜，让孟先生和路大人留下吃饭。”
乔阳把蒜瓣放进碗里，拿了一把韭菜捡干净。
樱桃系着围裙里里外外的跑着。
石榴杀了鱼和鸡拿进厨房，跟樱桃一起忙活。
孟子冲背手买着八字步走到厨房门口，“妹子，想吃糕，米糕。”
“行。”乔阳应着，站起来走进厨房，“樱桃，再加个米糕。我去碾米。”
她舀了一瓢米离开，孟子冲跟着她往碾子那边走，“妹子，你相公要出征迎敌了。你不担心？”
孟子冲撵上快步走的乔阳，“他腰伤未愈，用针才起疗效，不宜奔波。”
“他想做什么，你就陪着他。”乔阳将米盆放在碾子上，转身直直贵下去，“哥，护他周全。”
孟子冲伸手锤她肩，眼圈红红的，“结拜的时候都不肯跪天地，还当你骨头多硬呢。为了个臭男人，值得吗？”
“嗨……”
乔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头的浮土，“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呢。”
她笑起来，孟子冲推起碾子，将心里发泄不出的闷气都用在碾米上了。
乔阳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淹没在山头的斜阳。
“哥，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当送我。”
“当日与你结义之时，老哥就想着这辈子不丢下你。送你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