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玠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可在那河心漂荡的画舫上，那搂着陌生少年的人，分明就是与他共处了三月的夫君啊。
夫君…夫君看向那少年的眼神是多么的宠溺，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色啊…不知不觉间，他眼中的泪花，就这么直溜溜的掉落。
他自嘲般笑了几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这令人伤心欲绝的画面，他再不想见了。
一袭青衣，在夜色中，犹如河岸的柳枝，柔弱无依。
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突然，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那身影正是程玠。
他手中提着壶酒，跌跌撞撞的行走间，他再次提起酒壶，猛灌了两口酒。
下一刻，他踩到了衣角，摔倒下去，在酒壶“噼里啪啦”被摔碎的瞬间，他摔进了一个怀里。
程玠睁开了朦朦的眼睛，醉醺醺的说道“夫君…夫君，你莫嫌我傻…好，不好…夫君，他有什么好？你等等我…待我为官…待我…为官…”
高愈将话听得一愣，他看着怀里喝红了脸的人，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你又何必痴情于他！”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轻的鼾声，程玠已是醉的不省人事，高愈暗叹一声，将人抱起，几个飞跃间，就把人送到了客栈。
在熹微的晨光里，程玠捂着疼痛的头坐起了身，他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努力回想昨夜的事。
正想着，就被人一拍脑袋，那人调侃道“我劝你还是别想起来的好，都喝酒了，能是什么好事。”
程玠捂着脑袋，瞪了眼高愈，他十分怀疑的说道“你…随时出现在我身边，莫不是…莫不是在监视我？”
高愈乐了，他嗤道“谁要监视你了？若非你对我有用，昨夜，你就要露宿街头了。”
程玠睨了眼他，怨道“坏人…”
高愈耸了耸肩，坐到了床沿，他轻声问道“你何必将我做坏人看？若有一日，你发现我是个位高权重的，你待如何？”
程玠歪着头，稍一思索，就得出了个结论，他认真的说道“不可能！你若位高权重，何需让我当官？直接提我做你身侧的奴，岂不更为方便？”
高愈噙着笑，赞赏的说道“你这想法倒是猜对了一半，呵，我就告诉你吧，正因我位高权重，故而，不缺奴，缺的，是一把利刃。”
“可你为何选我？”
程玠不解的问道“天下学子千千万，你为何偏选了我？”
“自然是因为，唯你能伤到人。”高愈沉声说道。
“你想让我做你手中的刀，可我到底算不上什么利刃，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高愈揉了下他的头，负手而立，他傲然的说道“是不是利刃，日后，自然会见分晓。”
程玠还想反驳他，可他一抬头，房间里哪还有人，他暗忖道“这走的，可真快啊…”
他缓步走回了院子里，念君一看到他，就立刻迎了上去，他担忧的问道“老爷，你昨夜怎么没回来？你可有受伤？”
“我无事，只是喝了点酒罢了，我再去歇会儿，你别来打扰我。”
看着程玠踉跄的背影，念君摇摇头，叹道“老爷怎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呢。”
此后几日的生活，平顺了些，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到了殿试那日，程玠穿戴好衣裳，在太和殿外，随着其余学子一同入内。
入殿后，逆着光芒，程玠瞄了眼上头的人，却只见到了明黄衣衫，随后，他低下头，与其余学子，一起跪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入座。”
程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怔，他惊疑不定的起身，坐到了位子上。
“今年的题…呵，便不为难你们了，朕出个简单的，你们不妨说说，当今，朝中的局势。”
殿内学子闻言，俱都倒吸一口气，朝中局势！若是错个一字半句，就成了道送命题啊！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提起了笔，却迟迟下不了手。
那明黄衣衫的人，在众人身边走边，最终，停在了程玠身侧。
程玠只觉方才那熟悉的声音，着实让人不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便微微抬眼一瞧，只一眼，就叫他方寸大乱。
那人，那人不就是，他常常骂作坏人的人吗？
他心中波澜起伏，先前那人说什么位高权重，他不相信…结果…他怎会是…怎会是皇上呢…
程玠继而想到，他是皇上，那么，高执的身份…
他不敢再深思，他的夫君…岂是他当了官就能娶得了的，他们的身份之差，犹如天与地，雀与凤…
程玠胡思乱想着，如此一来，这场殿试，他就考的心不在焉了。
收卷后，按理来说，他们该退出去的，只是，高愈叫住了程玠。
高愈翻看着他的卷子，淡然的说道“你这写的太过中庸，可得不了高的名次。”
程玠忙跪拜道“小民胆小，自是不敢妄言，唯恐得罪了朝中大臣。”
高愈放下卷子，冷声道“朕看你的胆子，分明大的很！这不知道，都叫过朕多少次坏人了！”
“皇上，冤枉啊。”程玠磕了两个头，委屈的说道“小民先前不知情，皇上又不曾透露…若是小民知道，小民自然不…”
“自然就不说出声了？”高愈逗着他说道。
“绝对不是！皇上，小民哪敢…”
高愈将他从地上扶起，他笑道“朕不怪你，不过，你先前并不认识我们，你凭什么，来证明你对摄政王的欢喜是真？”
“这…”程玠犹豫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呵，你看看，你自个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见，你与他之间的情，未免太过可笑了”
“你！皇上总说我的情意可笑，可这情意与皇上毫无干系，皇上，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呵，毫无干系？”高愈嗤笑一声，他突然凑到程玠跟前，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要为朕做一事？”
“这…”程玠不解的问道“自是记得，可这与我的情意何干？”
“怎会没有关系？朕要你为官，做朕手中的利刃，为的，就是让你帮朕对付他啊。”
程玠闻言，周身蓦地发冷，他不可置信的重复道“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