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攥住她的衣领。
江妙妙被拖进了殿厅内。
室内沉默下来，十几双眼眸齐刷刷聚拢过来。
阮甄甄瞪大眼睛，轻唤了声，“师姐？”
江妙妙没看她，朝着黎山宗管理高层干涩地哈哈一笑，“拜见各位峰主。”
殿内空气凝滞，年如松面色不悦。
段钰恒拱手道：“拜见宗主，师尊和各位长老们。我看师妹在殿外徘徊，只怕有要紧的事禀报，特带她进来。”
年如松看着她有点眼熟，问道：“你是……西岳峰的？”
江妙妙挣开段钰恒，扯了扯衣角，“宗主，我正是西岳峰玄知仙尊门下的江妙妙。”
“你有何事？”
江妙妙笑容减了几分，一字字道：“弟子不想再做玄知仙尊的徒弟了。”
大殿里空气仿佛被凝固了，各峰峰主脸色各异，微妙地看向玄知。
只见过师父革除徒弟的，没见过徒弟革除师父的。
“胡闹，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做玄知的内门弟子？”
年如松面上冷哼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虽然他也好奇，可这多人了，总得给同事一点面子嘛。
玄知面色如常，面上一派温雅和善，眼神却划过一丝寒意。
江妙妙挺直背脊，对上玄知的双眸。
“昨日，在寒茗殿，凤司溟强行逼我替小师妹引蛊，师尊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沉默，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与师尊的师徒情分缘尽了。”
她平静地收紧双手，眼眶微微泛红。
江妙妙自嘲地笑了一声，又平静地说，“舍己救人是不是也得讲究个自愿？大家偏心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才十六岁，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呀。”
玄知的脸绷得紧紧的，一言不语地看着江妙妙。
阮甄甄的眼泪扑簌簌地坠下来，消瘦苍白的小脸让人望而生怜。
“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甄甄这条命是师姐给的，师姐要便拿去吧。”
江妙妙冷冷地看过去，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脸装可怜。
“好呀，那你自尽吧。”
话音落地，阮甄甄愣在原地，脸色越发惨白。
凤司溟怒喝：“一个废物，凭什么让甄甄自尽，逼你引蛊的人是我，有本事你来找我呀。”
放心，少不了你的。江妙妙想。
众峰主表情各异，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看戏。
玄知长相出众，年纪轻轻就是元婴修为，每年都有一大批外门好苗子想入他的西岳峰，只可惜他对收徒不感兴趣，到如今也只有五个徒弟。
也多亏他不爱收徒，不然西岳峰要人满为患了。
想到这，其他峰主们气得牙痒痒。
没想到也有人不稀罕当他的徒弟？
不知不觉，几位峰主看向江妙妙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玄知语调平静，“既然你想离开西岳峰，那就离开吧。”
段钰恒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妙妙扬起嘴角的梨涡，“谢玄知仙尊成全。”
年如松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件事他倒是听过了，阮甄甄天资聪颖，是宗门着力培养的好苗子。
玄知的做法他能理解，江妙妙的委屈不甘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人愿意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此时他只想快点解决此事，“事已至此，就不要去追究是非了，你的家人宗门会好好照料的。”
江妙妙垂下眼眸，哽咽道：“我的家人……不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他们一定在等她回家，江妙妙暗想。
上一世的记忆她都想起来了，她有爸爸有妈妈，有爷爷奶奶，也有外公外婆。
她家庭和睦幸福，生活美满且充满希望。
与修仙长生相比，她更想回家。
殿内寂静无声。
年如松干涩地轻咳一声，“那，你看你有什么愿望，宗门尽量满足你。”
“宗主，这是您说的。那就先结一下我的月俸。”江妙妙话锋一转。
“……”
她笑眯眯从衣袖里掏出一张账单，动作麻利。
“假设按筑基修士算，我至少还有一百六十年可活，我的月俸是两颗中品灵石，那一百六十年就是三千八百四十颗中品灵石……”
“可你才练气八层呀。”年松如吹胡子瞪眼。
江妙妙眨眨眼睛，语气认真。
“以我的资质，筑基不成问题，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到元婴修为，那就不止能活到一百七八十岁。”
言下之意是按筑基她都吃亏了！
众峰主嘴角抽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修仙问道道长且艰险，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每个境界都是一道天堑，运气，天赋，灵根，悟性缺一不可。
就以黎山宗为例，合体修为不过一人，化神修士也不过三人。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年松如抖了下胡须，看着江妙妙澄澈明亮的眼眸，松口道：“行吧，等会让账房给你。”
江妙妙笑得很漂亮，“谢谢宗主，那接下来，咱们再说下精神损失费的事情。”
年如松抽了下眼角。
一旁的云翎峰的云依长老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
“岂有此理，宗主可怜你时日无多，愿意赔你灵石就该知足了，又来个什么不知所谓的精神损失费，真是得寸进尺。”
江妙妙眸光一暗，露出手臂上的伤，一条恐怖的伤疤蜿蜒在手臂内侧，周围的筋脉透着一丝诡异的红色。
“云依长老，我时日无多了，这最后的日子不仅每日都活在恐惧中，还要承受蛊虫噬心的疼，身心俱损，要点精神损失赔偿弟子认为不过分。”
“其二，我是在玄知仙尊的寝殿被一个外人所伤，并且还是在元婴修士眼皮底下，那是不是说明黎山宗的管理有漏洞，你们没有尽到保护门下弟子生命安全的责任。”
“其三，我是黎山宗人，也没有亲人。所以死后，留下的遗产还是会回归山门的。弟子前十六年过的清贫，只想临死前体验一把富裕生活。”
江妙妙面不改色，一道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年如松摸了摸下巴，看向江妙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赞扬。
处事不惊，落落大方，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时日无多。
云依拍了下手掌，语气缓了缓，“好口才，你这三条一出，我们要不给你所谓的精神损失倒是显得我们小气了。”
“接着。”她手一挥，一把精致的匕首落在江妙妙手中。
“如你所说，你在宗门受伤那就是我们失职，七峰虽各管各门下，但也是一个整体，这把光月匕首算我云翎峰给你的补偿。”
江妙妙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
匕首上镶嵌了好多颗极品灵石。
一瞬间，她微微出神。
身侧，阮甄甄瞪大眼睛，那匕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