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坐在傅老爷子身边，看着白色幕布上投影里，那些或各种出丑，或伤心欲绝的傅清予，心情很复杂。
半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心无旁骛地想起这个男人。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刚“死掉”的几天里，傅清予每天晚上去楼下那滩血迹旁睡觉的样子。
还有他发高烧，被人从楼下拖回房间，病了几天几夜的样子。
没日没夜地喝酒、抽烟、醉生梦死，这一点都不像她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傅清予。
“漾漾你看看他吐得，像不像个喷泉？”
傅老爷子对黎漾跑神这种小动作一无所知，兴冲冲地拍她，让她欣赏视频里喝到吐的傅清予。
黎漾的思绪下意识转到暂停的视频上，然后发现，真的很像……
他醉醺醺地半趴在客厅地板上，深夜，几乎没人发现他回家了。
然后这个家伙，就在地板上吐起来。
嘴里、鼻子里，喷泉似的喷个不停……
“漾漾，你等等我啊，我先重播一下，做个表情包。”傅老爷子宛如发现宝藏的傻子，嘿嘿笑着，颤巍巍跑到电脑前面操作起来。
边录视频，边嘚瑟地说：
“我失忆以后在家里这么长时间，找了不少人教我玩这些电子产品。做个动图表情包这种小操作，我现在做得特别熟练。那个……漾漾啊，你要不要？”
“啊？”
黎漾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突然有点接不住爷爷飞快跳跃的思维。
“我有好多那个臭小子丑得不行的照片，还有他出丑的动作，都做成表情包啦！”爷爷献宝似的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向她展示自己珍藏的一堆表情包。
满满一相册，真的全是丑照。
黎漾看到有些照片，都丑得不像傅清予了，也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抓拍到的。
原本还有点惆怅的心情，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还很激动地扬了扬手机，开心地说：“我把这些都发给你吧？漾漾你喜欢吗？”
在这句话出现之前，黎漾从没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这么难以控制。
还好，在爷爷还没察觉，气氛彻底尴尬下来之前，傅清予回来了。
汪淑雅上楼来通知他们的时候，还非常复杂地看了黎漾一眼。
被她看到的瞬间，黎漾莫名有种被饿狼注意到的感觉，遍体生寒。
“王婶儿，你让他在楼下等着。”傅老爷子还沉浸在自己做表情包的快乐里，不耐烦的挥挥手，“多等会儿，累不死他。”
“是。”
王淑雅低眉顺眼地离开了。
走之前，又偷瞄了黎漾一眼。
这次黎漾确定，刚才那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并不是错觉，王淑雅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
当黎漾搀扶着爷爷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这半个小时里，她和爷爷交换了不少表情包，收获颇丰。
愉快的心情，刚到楼下，在看到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彻底消失。
是许曼卉拿出的监控视频里那个女人，脸色苍白如雪，让黎漾有种回到综艺录制现场，又看到许清如的错觉。
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没有和许清如一样装模作样，更没有故意往傅清予身上贴。
她站得离傅清予很远，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长发披散在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害怕。
头压得很低，头上泛着细密的冷汗。
“这个人是漾漾？！”傅老爷子还没彻底走下楼梯，看到客厅中央站着的那个女人，就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就连黎漾自己，都在楼梯上呆滞了一下，才从照镜子的错觉中反应过来。
监控里看就已经够像了，没想到站在真人面前，面对面地看，更像！
许曼卉到底给了她多少钱，让她甘心这么整？
爷爷已经在她这个晃神的时候，就哒哒跑到那个“黎漾”面前，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停顿了五秒后，苍老到有些浑浊的眼里闪过疑惑：“她……不是漾漾。”
那个女孩原本胆怯地低着头，在被爷爷认出身份后，诧异地抬起头，脱口而出：
“你怎么可能……我就是黎漾！”
听见她的话，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难得浮现起浓浓的鄙夷：
“就算你和漾漾同时站在这里，我也能马上看出来。漾漾向来都是安安静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学霸的气质。但是你……你一看，就没读过几天书。”
假黎漾：“……”
见她不说话，爷爷还不服气地问：“我家漾漾可是医学系校花、高材生，要不你自己说，你文化程度怎么样？”
假黎漾沉默了。
傅清予全程就端坐在沙发上，从黎漾下楼梯开始，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黎漾被看得心里发毛，强行移开目光，凝视着站在客厅中央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缓缓开口，口罩下的唇紧抿，漆黑的眼眸里写满疑惑。
那个被傅清予盯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在听到她的声音，目光转过来的瞬间，全身就肉眼可见的戒备起来。
“你是谁？”她皱紧眉头，目光不删。
“她是我孙媳妇儿！”
正在看热闹的傅老爷子，听到那女人这种语气和黎漾说话，一拍大腿，横眉冷竖，“你说！你是谁！怎么和我家漾漾长得那么像！冒充我孙媳妇儿有什么目的？！”
“你就是黎漾？！”
那女人凝视着她唯一暴露在口罩外的双眸，目光里带着探究、疑惑和浓浓的好奇。
傅清予冷睨她一眼，淡淡的目光里充满冷肃：“他们问你的话，没听见？”
那个女人听到傅清予的声音后，出于本能就是狠狠一哆嗦，整个人好像都下意识缩成一团了一下。
然后，在傅清予、黎漾和傅老爷子的共同注视下，她结结巴巴开口：
“我……我叫秦思媛，是许曼卉小姐雇来帮忙的。她答应我，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还帮我妈治病。”
“你整容了多少次？”黎漾微眯双眸，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面部肌肉，并没有什么明显缺陷和怪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