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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央见张大和尚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知他心里忐忑，不由笑道：“我看咱们这个督主夫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你若是诚心相待，督主夫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嗯对，比如吧，老田拿弹弓打了督主夫人的后脑勺，你看，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划掉）
呵，张大和尚心里道，你是不知道这小美人今天下午干了什么好事，好家伙，时运旺盛谁都挡不住啊，眨眼间就将本座的军械库找出来了。要不是心里还存着点疑惑，又恐与秦领面上不好看，他就——
看刚才秦督主那番模样，对这个小美女倒是挺在意的，男人嘛，那点花花肠子谁不清楚谁呢？即便……即便秦领这般太监，也免不了男人的那些想法？
两人相视一眼，田央正色：“大和尚，你莫逾越。赵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可别惹毛了督主大人。”
谭渊山寺地处管灵山麓，夜幕降临，秋夜寒气源源不断顺着山坡泻下，整个山寺笼罩在一片山岚雾气里，气温堪比国都里的冬夜寒凉，白日喧闹盛开的鲜花异草在寒气中阖上蓓蕾和叶片，就连山寺檐廊下的飞燕也瑟瑟缩在窝中挤作一团。
吃饱喝足，陈圆裹着一团厚厚的衣裳，现在不得不面临一个重大问题。
晚上怎么睡觉？
确切说，她怎样才能摆脱大太监，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跟大太监说清楚。然而，方才大太监就着她的茶盏喝茶，还有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又隐隐直觉不妙。
秦大太监怎么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呢？
她对太监这个群体的认知，除了历史书里蔡伦高力士魏忠贤什么的，具体细节绝大多数来自网文小说，那里面的大太监都是一个个不近人身，一个个阴柔冷酷，更对女人冷若冰霜、傲娇无比的啊！
哪里像秦大太监，动不动就要跟她同床共枕，他怎么这么没原则、没人设呢？
陈圆焦急得嘴上都要起泡了。而且带了个没用的小橘做小丫鬟，想让小橘帮忙打掩护都不行——秦督主一瞪眼，小丫头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水声，听得陈圆头皮发麻。大太监洗澡耶，他能洗多久，总不能洗一夜吧？
想到今天张大和尚跟她说的故事，陈圆倒是觉得真实的可能性应该占了一大半。
张大和尚说，他认识秦领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秦督主还不是秦督主，只是三皇子手下最信任的一名大将。有一回，随州地区连续三年天干年旱，民不聊生，不少豪强竞争揭竿而起，却不打官不打强，专门劫掠普通百姓、寻常人家，闹得鳏寡孤独、百业萧条。
当时的三皇子封梁王，封地就在巴蜀秦川一带，特命秦将军率西梁军中的一支，深入随州地界，专门剿匪，以助安邦天下之功。
历时近两年，西梁军终获全胜，平定了巴蜀、秦陕地界的绝大部分乱匪。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秦领在西梁军中站稳了脚跟，铺谋定计，顺势安排了不少他的势力在军中和氏族之间。张大和尚等人也因各种原因，不愿再待在当地，很快便追随梁王和秦领到了国都。
“原来大太监……会打仗，会带兵。”陈圆愕然，又觉得本该如此。
难怪秦督主身上的气度坚韧，杀伐决断，却不常跟宫中公公们往来。概因他根本不像小康小鹿子之流善于攀高结贵。
幸好他有个好主子，三皇子颇有韬略，能在宫斗中胜出，当上强大帝国的皇帝。
“不过，秦督主既然是……公公，为何还能到军中任职呢？”
以陈圆对古代军事浅薄了解，太监属于内官，所谓品级也只是比照外臣定制的待遇，并不能担任外官。
当然，以后的某些年代，为了方便让太监掌控军队，皇帝将信任的大太监认命为监军，那倒是有可能的。
但显然那时候当今皇帝也只是个默默无闻低调行事的三皇子，秦领也不可能被认命为西梁军监军……
陈圆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全然没有发现张大和尚回忆录里的男主角——秦督主本人，已经手握湿发，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了。
“夫人这么入神，是在想着谁呢？”秦督主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冰凉。
很好，大太监们阴阳怪气话里带刺的本事，他倒是掌握了精髓。
陈圆唬了一跳，回头就见大太监自己找了一块棉布，正努力地擦干头发。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大太监一边骂她蠢，一边动手给她擦湿发的情景。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时常冰冷，可掌心永远都是温热的。
自己的长发在他指尖窸窸窣窣，好像极舒服，又好像很驯顺。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直直地盯着大太监的手，上上下下擦干头发，看得大太监都有点纳罕：“问你话呢，想谁呢？”
陈圆咽了一口唾沫，这人真是会拷问，这问题，让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若是回答“想你的事”，百分之二百被他认作是曲意奉承，心眼不老实。
可若是回答别的，这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掐着她脖子，连今天下午的帐一起跟她清算。
陈圆低着头：“.…..大人，小圆来帮您擦头发吧。”
说起来，大太监左右胳膊都不太灵光，偏偏都是自己所赐。一道是原身行刺，划伤了他的右臂，另一边是陈圆亲自动手，发簪插进了他的左肩。
大太监瞧了她一眼，似乎讶异这姑娘居然还有点眼力劲。
陈圆笨手笨脚，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擦的人，想给别人擦干头发，是何等难事！
大太监深深蹙眉，把自己想象成被敌人俘虏上刑的英雄，也不过如此了——他的头发粗硬且茂密，被陈圆东一撮西一缕捞起来擦，不仅擦得不干，而且将他的头皮扯得极痛。
若不是他现在心情尚佳，真恨不能将这笨蛋扔出去算了。
虽然头皮扯痛，但是空气里那股似有若无的奶香，却越来越清晰，热融融的鼻息就在他背后，让人又是提神又是舒坦。
陈圆可不知道秦领此刻享受地眯着眼，几乎半睡着——
她总觉得两个人本来就不熟，甚至见面的次数都有限，现在被强迫住一间屋子，不说话好像有点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