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下基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旷野的风，带着独属于它的自由与洒脱，从李寰羽的身体中呼啸而过。
李寰羽站在车门旁，凝视着远方的一片昏暗，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四散。
半晌，她才缓过神，转身打开车门。
“我们去哪儿？”她轻声问道。
“送你回家。”
方言锴的声音轻快，说话间便已踩下油门。
车子疾驰在荒野之上，悄无声息。
“我可以去看她吗？”李寰羽绞着衣角，试探性问道。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不是去看她的时候。”
回应她的声音冷漠且强硬。
李寰羽低下头，不再说话。
车子再次再次停下，窗外还是那个令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明天早上七点，把东西收拾好，我来接你。”
临下车前，方言锴又一次下达指令。
李寰羽搭在车门把手上的手指顿了顿。
“我们去哪儿？”她抬眸有些诧异地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方言锴还是那样守口如瓶。
再一次吃瘪的李寰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快速下了车。
房间里一切如常，谁能想到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李寰羽所珍视的一切就再一次离她而去。
她走过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付瑶洗好的水果，一切仿佛还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
她不会回来了。
李寰羽撇过视线，走上二楼，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停在了姐姐的房间门口。
手指轻叩门板，三秒过后，她的指尖抚上冰冷的门把手。
她也要离开了。
书柜前，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玻璃柜门打开，从其中抽出了一本书。
翻开泛黄的书页，扉页上还留存着李娴玉的笔迹。
“人们不接受你的独特，不接受你边缘人的身份，在遭遇失败之际，唯有毁灭才是无可选择的途径。”
指尖拂上笔迹的沟壑，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依旧无法理解当时姐姐写出这句话时的心情。
她只知道，当自己选择将命运交托在他人手中之时，自己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天亮之际，她拭干泪水，带着仅剩的行李和执念迈出步伐，踏向那个独属于自己的明天。
落锁声响，她走出门廊，回眸望去，它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也在静静注视着自己。
“再见。”
她挥手，和它告别。
再见了，柏树街。
再见了，菱城。
永别了，十四岁的李寰羽。
车上，她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去。
郁郁葱葱的柏树交相掩映着，很快便将这栋小楼隐藏在树影之中。
她拼尽全力想再看一眼，但奈何车子速度太快，只是一个拐角，她就再也看不见了。
“可以去一趟医院吗？我想最后看看她。”
她对坐在驾驶座上的陌生男人说道。
“抱歉，这项行程并不在计划范围内。”男人机械性地答道。
李寰羽不禁蹙眉，刚想给方言锴打电话，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她心头一喜，急忙接起。
“我可以......”
“来一趟医院，快点。”对面的声音带着急切，李寰羽的精神也不免跟着紧绷起来，难道付瑶出什么事了？
车子如愿以偿的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一下车，李寰羽就急不可耐地狂奔起来，一直到跑进医院大厅，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付瑶的病房到底在哪里。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颤抖着手指给方言锴拨去了电话。
“七楼，出了电梯左转，我在走廊。”
方言锴的声音对比刚才平缓了许多，这让李寰羽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电梯里，她一直安慰自己，可能只是一些小意外，很快就解决了，他们喊自己来可能就是为了在临走前见一面付瑶。
她这么想着，快步走出了电梯。
方言锴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身姿笔挺的站在走廊里。
“她怎么样了？”李寰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向方言锴。
方言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李寰羽，目光又转回了对面的病房。
李寰羽的脚步一顿，不好的预感瞬间弥漫上心头。
她立即转变了方向，快步奔向那间半敞着门的病房。
付瑶不能死，她不应该死的。
手臂被人紧紧攥着，她拼命地向前挣扎着，眼睛死死地注视着那间病房。
“放开我！”她低声嘶吼。
“她死了。”方言锴柔声道。
李寰羽只觉眼前一阵漆黑，双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方言锴站在她身后，并没有再拉她。
“她不应该死的......她不应该......”她呢喃着，像是在说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李寰羽定定地望着地板，过了很久，她才像是醒悟过来一般，缓缓起身，眼神空洞的一步步蹒跚地走向那间病房。
她想跑，但又害怕一用力，眼泪就会落下，便只好加快脚步。
医院的走廊在这一刻似乎有数百米那样长，她走不到尽头，一边害怕着失去，一边又无法抑制内心的担忧。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李寰羽才颤抖着走到病房门前。
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抓住门把手之际，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挡在李寰羽面前。
“让我进去！”
人们抓着她的手臂，像是架着一个快要散架的骷髅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李寰羽带出房间。
“放开我！”
李寰羽的目光所及之地只能看到被洁白的被子盖住的两条腿。
最后的画面是方言锴抓住她的肩膀，强行把她带出医院。
她死了，她死了......
李寰羽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后座上。
那些人说过会救她的，可为什么......
她失神地靠在椅背上，窗外的景色宛如放映机一般将如画的风景映照在她的视网膜上，但却再也无法在她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长夜漫漫，终是一人独行。
这是李寰羽的命运，她自己选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