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语音来电，苗姜眼皮冷不防跳了下，匆忙跑到无人打扰的楼梯间接听。
是嘉丽影视那边的项目总监，她以为要谈剧本方案，谁料对方开门见山的告诉她，这个剧不能合作了。
“为什么？”苗姜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克制着语气：“张总，前两天咱们不是还谈得好好的，您和制片人对我给出的大纲和人物小传也都很满意，怎么就突然……”
“别急别急，苗姜，你的大纲我仔细看过，无论是从题材新颖度还是人设创新点都特别棒，我个人，特别喜欢，”张总老奸巨猾打断她的话，先捧后杀：“但是我说了不算呀，这项目是平台投资，公司说了都不算。”
苗姜问：“是平台有意见？”
张总解释：“昨天项目过会，平台的意见是，你这个剧情情节、人设互动，都不够甜宠，不够抓马，不符合年轻人的赛道，实在没法做。”
三个不，上下嘴唇一碰，说法一变，她就被否定得一文不值。
苗姜茫然眨眼，据理力争：“可我们之前谈的创作方案，就是要做一部悬疑剧，这种题材的核心不是甜宠，是悬念和反转，我认为我在这方面做的没有问题。”
电话里长叹，张总缓缓道：“这么跟你说吧，你那个短剧，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平台暂时不愿意碰悬疑题材，故事主线就得改，巴比伦恋人你看过吧，奇幻甜宠，就要那种。”
果然受到舆论影响。
苗姜有些委屈，向雨桥的死跟她没关系，可带来的后果却是她在承担。
沉默半晌，她妥协的回音敲击着楼梯间的墙壁，一字一句：“我按平台的要求改，甜宠、抓马、奇幻，这样可以吗。”
一个初出茅庐的编剧新人，她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只能放低姿态，尽力争取一个署名的机会。
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
“苗姜啊苗姜，平时看你挺聪明，这会儿怎么榆木脑袋了！”张总不耐烦，声音大得要跳出手机屏幕：“你写甜宠，你知道什么是甜，什么是宠吗？你谈过恋爱吗？”
“我……”苗姜语塞。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平台不是不想要悬疑，是找借口换编剧。
电话里嗤了一声，言语轻浮：“男人的手你都没摸过你写什么甜宠，呵，要不咱俩试试？”
明目张胆的调|戏，苗姜容忍度已到极限，面无表情的回怼：“也不是不行，你先给我接一部十万一集的大ip，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张总到底是混社会的老油条，司空见惯的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十万一集，一集一晚上，我开个房间等你？”
苗姜脸色阵红阵白，红唇紧抿，是她低估了对方的不要脸程度。
忽然，凛冽的烟草味笼罩过来，一只大手夺走她的手机，对着里面一声暴喝：“嘴巴放干净点，老子是她男朋友，你动她一下试试！”
苗姜被吼呆住，一转头，看见周岭那张气势凶狠的俊脸，大脑一片空白，傻站着半天。
通话在张总虚张声势的骂骂咧咧中结束，手机被塞回她手里，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金属壳时，条件反射般颤了颤，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大手桎梏住她的胳膊，粗暴的拎下楼。
“你干什么呀？”
苗姜慌了神，掐他的手，挣扎着让他松开，可是他大手有力，肌肉骨骼硬邦邦得像铁，严丝合缝的箍着，邦迪蓝色的袖子面料被他抓得皱皱巴巴。
苗姜又气又恼：“周岭！你放开，周岭！”
他不放手，苗姜踉跄小跑，捂着帽子被他拉出公司，瞥见一楼窗内投来的八卦目光，羞愤难当，照他肌肉贲张的小臂咬下去。
周岭吃痛，火往上蹿，拧着眉戳到她一双通红的眼睛，愣了愣。
女孩又倔又委屈的瞪他，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咬住他的小臂，较劲似的不松口。
周岭戳见她委屈倔强的目光，松手，声音缓下一截：“别咬了，小心牙咬掉。”
苗姜缓缓松口，盯着他麦色肌肤上残留的两行小牙印，咬着唇，又抽两下鼻子，把泪往回憋。
“挺牙尖嘴利，”周岭看着牙印，带点哄的去牵她手腕：“不就是个破剧本，谁爱写谁写，咱不伺候了，走，吃饭去。”
她哪还有心思吃饭。
“电话你都听见了？”苗姜抽回手，脸上染上愠色，冷然质问：“你查案就好好查你的案子，该配合你的，我都配合了，你鬼鬼祟祟盯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鬼鬼祟祟？你以为我愿意听你的电话？”周岭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荒唐的笑了下：“什么破剧本，值得你跟那种混蛋玩意儿谈条件，挖坑自己往下跳的时候不挺勇敢的，现在怕被人笑话了？”
苗姜恼羞成怒。
她的体面被人悉数撞破，还被劈头盖脸教训，顿时羞愤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我接什么剧本，怎么接，都是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她像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成年人要懂得边界感，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我舅舅的一个下属，你想讨好领导，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我的生活和工作用不着你插手。”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周岭脸色变了又变，须臾，摸出烟，又狠狠丢在地上，走了：“老子就是闲的。”
*
周岭走后，谢尧手抄兜站在窗前，满怀心事的眺望川流不息的城市，听见办公室门敲响，他转身说了句请进，走回办公桌坐下。
是前台菲菲来送文件，送完犹豫着没走。
谢尧问：“还有事。”
他搞艺术出身，没有商人的架子，脾气随和，菲菲她们几个老员工就喜欢和他说笑。
“谢总，我刚看见那个帅警察拉着姜姜跑出去，还说是她男朋友，”菲菲八卦：“他俩真在一起了？”
谢尧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呀。”
菲菲说，刚刚苗姜在二楼半的楼梯间接电话，被毙了项目，狼狈得很，正好玲玲和小亚在半墙之隔的茶水间聊天，听见全过程，小亚向来看不惯苗姜一身海归大小姐穷讲究的派头，又听她在电话里跟人说那些话，就说她的项目都是勾搭男人勾搭来的，难怪她左一套名牌衣服右一个名牌包包的显摆。
当时周岭和宋柯在附近抽烟，二话没说冲上楼，对着电话吼了一嗓子，就把苗姜拉走了。
“还挺有男人味儿的，”菲菲有点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的真命天子啊。”
“快了。”谢尧随口敷衍，大步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