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给王勇进泡茶，“不用了，已经结束了。”
王勇进拿头指挥，“加点料——你坐。”
王灿再不情愿也要去做。
陆晗光坐下，拿手机查了数据，刻意问：“东西卖得不好？”
王灿果然上钩，“卖得好，卖得很好。”
陆晗光看完数据，心里吃了颗定心丸。“我看樊盛对外公布的数据不错啊。”
王灿表情一变，目光变得凌厉。“是卖得不错。不过有三分之一是我派人买的，用的还是投资樊盛的钱，等他正式投入生产，我就让人把单子退了。”
什么！这样一来如果胥旋朗扩大生产的话，资金就会被套牢。陆晗光的心像是被人拎起来，又惊又慌，本来要倒茶的手也阴差阳错地伸向了酒瓶。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陆晗光无法，只好拿起酒瓶倒酒。
王勇进说：“难得，今天喝酒了。”
“有好消息，高兴。”陆晗光简洁有力地回答。
“是该高兴，那我也陪你喝几杯。”王灿说。
陆晗光想通知胥旋朗，可惜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出手就是不打自招。
胥旋朗这边也收到了“好消息”。
“胥总，我们的数据很好。预定数量是我们预期的四倍。”
胥旋朗关心的是产能问题。他问厂商代表，“工厂赶得及吗？”
“这个数量远远超过了我厂的交付能力。您要得急，除非再开两条生产线，否则不可能在规定期限内完成。”
胥旋朗表情玩味，再开生产线是不可能的。聚荣第二轮资金没到位，自己又把钱都扔给聂伟平了。加上之前为了打入比特花的钱……再开两条生产线，那真是拆东墙补西墙都填不上这个资金窟窿。但胥旋朗却不是这么说的。
“没关系，你们只要保证交货，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他打算赌一把，找聚荣商量着先划一笔钱过来。
“好。我即刻安排工人加班。”
“没其他事就散会。”胥旋朗已经连续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一会散会他还得去一趟王勇进家。
“胥总，本来不应该扫您的兴。有一个数据还是希望您清楚。”
胥旋朗上下打量那人，“说说看。”
众人相望无言，都觉得这个冒头的年轻小子多事。没几秒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胥旋朗给他开绿灯，“放心说，大胆说。”
“我注意到预定数量在下午三点到三点四十三分的时间段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今天是工作日，不太符合大众正常的消费习惯。”
胥旋朗看他投在大屏上的数据，问：“你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是对手在出招，一旦我们冒进多开了两条生产线，那边就会大批量退订。”
厂商代表一听他这么说，立马就急了，“这个数量，不开生产线我们绝对没办法按时交货。”
胥旋朗的手指轻轻地在会议桌上敲打，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和胥旋朗共事久了就会知道，这是他做决定时候的习惯性动作。“听你的……”
两人都很紧张，不知道胥旋朗话中的这个“你”指的究竟是谁。只听他后半句说着，“开两条线。我的《人格》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厂商代表松了口气，年轻人也乖乖坐了下去。
“散会。”
会议结束后，胥旋朗叫住刚才的年轻人。“你做得很好，只不过这一次做决定的是我。以后继续加油，好好干。”
“但是你并没有问我的名字，胥总。”
胥旋朗笑笑，“下一次我会问的。”
王勇进家中，三人默默吃饭。
王勇进喝水比吃菜多；王灿摇晃着酒杯，抓得很稳；陆晗光心不在焉，吃什么都没味。
王灿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连连说好。“等一下，胥旋朗那个小东西有点小聪明，你等开线的资金到位了再通知我。”
陆晗光心想：完了。
王灿挂了电话，说了句：“我就不信整不死他的《人格》。”随后又问王勇进，“王叔，想不想见见您老朋友的儿子啊，我想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登门拜访了。”
“吵闹。”王勇进艰难起身，阿木扶着他去厕所。
陆航光必须抓住机会，把王灿的最终目的套出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敬我？敬我什么。”
“敬你成功给《贪生》争取了时间，让它有机会在《人格》之前播出。我那边一定盯紧了。”
王灿滔滔不绝，“你也就这点格局了。何止《人格》啊，我要的是整个樊盛。我已经收到消息，胥旋朗打算强推《人格》上线。这样一来他的资金缺口肯定很大，再开两条生产线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只要聚荣把投资的资金一断，他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如果不是他冒进，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逮到机会。哼。”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陆晗光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催他动手，以胥旋朗的性子应该能发现王灿背后搞的小花招吧。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通知胥旋朗。
胥旋朗这边。
王灿又接到电话，“怎么样，资金到位了吗？”
“到位了。”
陆晗光打开直播，下午的女主播还在直播间推荐。“怎么还在直播。”
“你说什么？”王灿注意到陆晗光的动作，立刻联系手下，“胥旋朗还在直播吗？”
“是的老大。本来打算通知你，但已经这个时间点了，他们的效果又不怎么样，所以就没打扰你。”
“行吧，都盯紧点。”
陆晗光铤而走险发了一条，“连三条线信号会不会断啊？”
结果被女主播读出来了，“有宝宝问，连了三条线信号会不会断。这个是不会的哦，宝宝可以放心，我们的机顶盒信号是通过专业机构认证的。喜欢的话现在预定还有很多优惠哦……”
“你在干什么呢？”王灿像个幽灵一样，从桌子的那边突然出现在陆晗光身旁。
王勇进这次去得有些久，结束后正好看到王灿在问陆晗光。
“怎么回事。”
“叔，我怀疑陆晗光向胥旋朗通风报信，泄露我的计划。”
王勇进的声音变重，“证据呢？”
阿木在旁补充到：“手机记录并无异常。”
陆晗光看了眼阿木，阿木没有看他。
“时代在进步，只盯着通话记录，短信记录和聊天记录是没用的。他们在直播间交流。你说是吧，‘纽约的早餐’。”
王勇进在阿木地搀扶下缓缓靠近，像个年迈的行刑官。陆晗光紧紧握着手机，里面是他足以被判“死罪”的证据。当然了，王勇进已经没有力气从他手里夺过什么东西，这种粗活得阿木来做。
事实胜于雄辩。当王勇进念出“连了三条线信号会不会断”，每一次停顿就好像蒙眼射飞刀一般，不知道下一刀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下一刀会不会是最后一刀。
王灿在一旁煽风点火，“怎么，原来陆先生对信号这种东西很了解吗？”
这是个陷阱。陆晗光答了解，王勇进会认为他和胥旋朗走得太近；答不了解，那发那么一条留言就会显得很奇怪。他还是选择装傻，“随便问问，看看销量而已。”
王灿并不打算放过他，“你知道要找你所有的发言记录也是可以的吧。”
陆晗光想起自己情绪化的留言，知道自己掉入了王灿设置好的陷阱。他只不过在对付胥旋朗的时候顺带着敲打了自己一下，自己就招架不住了。“够了。”
“叔，您看。”王灿把手机递给王勇进，老头的目光在两部手机上来回扫视。他极力隐藏的愤怒被手机上的信息煽得愈发旺盛。
他的罪名是通敌，罪罚应是“杀无赦”。陆晗光想。
“叔。我早说了这小子靠不住。”
“我的东西轮不到你来染指。我自己来管。阿木，扶我过去。”阿木扶着王勇进回到桌边。拿起喝剩的茶水，想举高又发现抬手已是十分吃力。“拿拐杖来。”
陆晗光猜到他要做什么，只是那一棍子下来打在他的腿上，却是毫无力道，并没有如预期般让自己跪下。
王勇进更加恼怒，“阿木，你搭着我。”阿木在他的命令下带上手套，压着王勇进的手，借力带着拐杖一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陆晗光的腘窝上。
陆晗光双膝在地。
王勇进又打了几下，频率太快阿木没法配合好。索性丢了拐杖左手搭着阿木，拿起茶水往陆晗光的头上浇下去。“我要你和阿灿争，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过问。但是，哪怕你争赢了也是我王勇进的玩具。玩具必须忠于它的主人，他的使用者。你一直都很听话，很有自己的想法，这让我非常满意。”王勇进此刻近乎自满地陈述比刚才加在自己身上的棍棒和热水更加让人感到羞辱。
王灿听到王勇进叫自己阿灿，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种病态的阴云一直笼罩着在栋房子，催生着一件又一件疯狂可怕的龌龊事。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王勇进正在想着如何惩罚。
“叔，您还想什么，不如让我来。”王灿是见识过王勇进的手段的。他的脑子里没有一千也有百八种让人痛苦的想法。自己这些年光用看的，也记得几十种。即便年纪大了，也不会一样都说不出来。这还不是对陆晗光的偏爱——这是王灿最气不过的。所以他急，他急于确认王勇进对陆晗光的想法；他急于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急于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要让陆晗光成为一副坏掉的玩具。
王灿见王勇进还没有反应，砸了自己的酒杯捡起几片玻璃碴就要往陆晗光嘴里塞，“吃啊，你吃啊！”
“阿木。”
阿木得到命令，把王灿推开。
王勇进被气昏了头，只是一直在重复“轮不到你，轮不到你”和“玩具”两句话。
陆晗光跪在原地一言不发，他担心胥旋朗。
不对，他担心余光启，顺带担心余光启出演的，胥旋朗投资的《人格》。
这样才对。
这时候阿木说了一句，“您的裤子湿了。”
也不知道是茶水沾湿了，还是其他。
阿木替王勇进擦拭，又说，“您的导尿管该催催了。”
王勇进看着阿木，“好！你说得好啊。我想到怎么惩罚你了。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比特拿我的导尿管，顺便再拿几盒调料来。告诉《贪生》剧组，主演受伤要修养一周。”说完命令后，王勇进又变得近乎疯狂，“我要好好地惩罚你，好好地惩罚你。”
阿木像个冰冷的机器，吩咐人把需要的东西送来。
“王灿，今天你先回去。”
“叔。”
“我不想说第二遍。”
王灿离开前不忘吩咐阿木，“把叔照顾好。”
阿木恭敬点头。
陆晗光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对王勇进说，“你手那么抖，行不行啊。”他本以为是挑衅，结果王勇进接过阿木递过的毛巾仔仔细细给陆晗光擦起身子来。“你看，你是要先洗个澡，还是等弄完了再洗。”
他精心擦拭的动作温柔至极，他嘘寒问暖的话语却冷酷无比。这就是王勇进一贯的作风。
“东西到了。”随行的还有一位指导的医生。
阿木问：“知道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先生。”
“以后就留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清楚了吗？”
“是。”
“你的孩子会有人替你照顾好的，开始吧。”
陆晗光看着医生熟练地拿出各种器材，其中一个标注着“18F”的，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导尿管。陆晗光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医生的手停顿了一下，立刻收到阿木的眼刀。她假装没事地继续，“可能会有点痛。”
突然地，强烈的异物感冲上陆晗光的大脑。最脆弱的地方经受着最粗暴的对待，仿佛往下多探一寸，感觉就在脑中更强烈一分。一种被肆意玩弄的屈辱感抹杀了这件事的本来意义，被赋予难以言说的邪恶。
陆晗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来，让我来。”显然王勇进的自告奋勇不会让陆晗光轻易做到保持沉默。
他随心所欲地操作就是冲着让自己开心去的。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反抗刻在身体里的本能，陆晗光痛苦地叫出声，感觉脑袋正被一根吸管劈开。
他痛得四肢乱颤，嘴里发出的声音已没有任何意义，只透露出这具身体主人的哀求。女医生按住一只手和一条腿，阿木按住另外的。他说：“再下去就要请其他人来固定了。”
陆晗光眼角留下眼泪，混着口水浸湿床单。
王勇进扇了阿木一个巴掌，“扫兴的东西。”
阿木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我是担心调料变质。”
王勇进这才停下了，一口气抽掉管子也不顾陆晗光的死活，“让他去洗澡，把东西送去比特，你亲自去。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这批。”
“是。”阿木目光所及，管子上还带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