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林家人见死不救，钱林氏就不会没命，醉酒的她也不会穿来这里。
这样的娘家，林桑既为憨憨钱林氏不值，也为自己不值。
面对指责林老太表情讪讪地，她低下头。
“那次，那次你爹是不该动手打你，但是你几个弟弟可没动手，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是知道你这个大姐好的。”
“我呸！”
林桑直接一口啐。
“我稀罕你们虚情假意说我好？那个恶棍心狠，生的寄生虫儿子一个个都没良心，养了他们大半辈子的大姐挨打，没一个上来拦的。”
这件事她早从小粟嘴里套出了真相。
当时动手的虽然只有林恶棍一个，但其他人都是帮凶。
她最清楚林老汉当时下手有多狠，那完全是往死里下黑手，那些伤她用了许多药才退下去，手肘到现在还隐隐发疼。
说起这件事，林老太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愧意。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难道是经常听小粟回家念叨从丧门星这里听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论调，她脑子也被洗得不正常了？
要是搁以前她会觉得再寻常不过。
女人么，不就是伺候男人的，嫁的男人品性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至于生的儿子么，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亲儿子。
所以她不是没办法么，除了自己做牛做马，就是拼了老命压榨闺女，要不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啊。
可现在她感觉到了隐隐不对。
是啊，老伴年纪也不算大，还有一屋子儿子个个都是青壮，小粟都知道挣钱养家，凭什么惯着他们？
她老脸羞得绯红。
自己生养的儿子没教好，还有什么可说嘴的？
老虔婆脑子转了半天，好像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那以后我不管他们就是——反正家里有地有牲口，让他们自己种自己养，自生自灭去。”
哟，老虔婆还有这样的觉悟？
林桑觉得这事稀罕极了。
仔细想想这次的事，家里那帮王八羔子的反应估计让做娘的寒了心。
林桑想起老虔婆还做做了人事，说了人话的。
她又坐了下来。
“说起来你这次倒硬气了一回，知道护着孙女了。”
要不是她拦着，小粟真被黑心阿爷拖去洪家，林桑隔得又远，等她接到风声赶过去，那个畜生会怎么对待小姑娘真是难说得很。
但她从没夸过老虔婆，说起来声调都怪怪的。
老虔婆却撇撇嘴。
“谁说我没硬气过，你刚生下那会，公婆嫌弃是个丫头，连你爹也嫌弃，说要丢去山里，是你娘我拼死保下来的。”
公婆连生个四个闺女，才得了林老汉这一个独子，紧接着下面又生了一个丫头。
所以儿媳妇第一胎是丫头时，两老害怕极了。
他们就怕历史重演，当场掐死新生小孙女的心都有。
那时候林老太初为人母，心中还是柔软的。
受气童养媳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硬是顶着全家的压力将女儿护了下来。
林桑的心也蓦地一软。
她穿来后见到的都是老虔婆的可恶嘴脸，从没脑补过她也有过青春的时候，没想过在成为老虔婆之前是什么心性，什么模样。
她慢吞吞走过去，坐到老虔婆身边。
“所以你就让亲闺女在那个家做牛做马，当牲口使？”
老虔婆叹气。
“那还能怎么着呢，不做牛做马，这个家还有你站的地儿？早被发卖十回八回了！”
在她看来，苦一点累一点，活着总比丢了命强。
她这个童养媳从小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只是时间久了，全家人都享受着大女儿这份理所当然的付出，还百般奴役，一天天地变本加厉。
而她这个做娘的也入戏太深，逐渐忘记初衷，摇身一变，成为压榨亲闺女的一员猛将。
老虔婆当然有问题。
但她一方面是施害者，一方面又是这个时代悲哀的受害者。
如果说林老太的罪孽尚情有可原，罪有可恕，那个林老汉简直罪无可赦！
林桑想到三妯娌给那对“翁婿”量身打造的“春日定制”，突然不想阻止了。
她问林老太。
“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不管他们死活，让他们自生自灭？”
林老太一怔，那个家里有她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亲人。
但她将牙一咬。
“都是有手有脚的青壮，离了谁不能活？他们活该，接下来天塌下来我也不管，真心话，比真金还真！”
“好！算你拎得清！”
林桑一拍桌子。
这人啊，不管什么时候明白过来都不算晚，但愿老太太顶得住经过她完善的“春日定制”。
林桑起身，打开门叫小中给外婆端膳。
对着自家熊娃，她反倒是一张亲娘脸，回过头看向老虔婆，她又把脸板上了。
老虔婆是护着孙女才受的重伤，她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在这个时候把人赶出去。
林桑不情不愿。
“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住下吧，林家的事情以后跟你没关系。”
林老太来不及说话，就闻到一阵饭香。
她本来就饿，跟亲闺女斗智斗勇吵了半天，更是饿得脱了力。
她想这小蹄子越来越刁了，一定要将她折腾成这样才给饭吃。
林老太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失血过多的眼睛重新又亮了。
娘咧，这是人吃的吗，这是什么神仙美味？
怪不得小粟那个臭丫头来了阿嬢家里就赖着不想回家。每天能吃上两顿神仙美味，谁还记得家里有些什么人啊？
她这里砸吧着嘴正嘚瑟，小蹄子突然推开门又怼了她一通。
“我们家不养闲人，吃饱了你就给我歇着，等伤好了，就出门干活去！”
老虔婆活罪难逃，她已经给老虔婆找到一件极好的差事。
抠门的林老太眼睁睁看着丧门星闺女收拾了几大车出门败家去了。
林桑又装了两车红薯土豆，剩下几车都是防疫用品。
内服的有冲剂丸药，外敷的有跌打损伤药。
这些都是她农场囤的药品，不值什么钱。其余给医护人员准备的口罩防护服才是这次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