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生平没听说过这种要求。
饶是林桑见多识广，也不由有些傻眼。
“你要嫁给武士，为什么呢，他们不是杀人如麻的机器吗，为什么要嫁给这种人？”
林桑还没说话，儿媳小米不解地问出了心里疑惑。
倭国女孩听到这个问题，不禁露出苦笑。
“别看我长得比许多贵族女子都要好看，可我是平民，想要嫁武士只有通过金钱买嫁这一条路。”
这？完全答非所问啊。
小米无助地看向婆母，这什么脑回路？
女孩完全没看她，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说着说着，她也像刚才的浪人一样挺直脊背。
“只要成为武士太太，我就能摆脱贱民身份了，到时候就可以——”
“就可以怎么样？你也想拥有武士那种随意砍人的特权？”
小中听不下去了，他抱着胳膊站一旁冷冷打断。
女孩惊讶极了。
“不，你怎会这样想？”她一个劲摇头，“武士拥有防卫杀人的特权是不假，可就算是武士太太，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哦，看来这姑娘并没有变态杀人欲望，她只是迫切想摆脱自己天生的圈层，想要跻身上流社会。
想摆脱凌辱没错，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也没错。
可到了这姑娘嘴里，怎么每句话说出口都这样别扭呢？
小米的表情越来越迷惑。
“既然做武士太太也没那么好，你怎么还要选这条路？”在她看来，又不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你想要过好日子，为什么不好好工作，为什么不靠自己改变？”
她是真的无法跟这姑娘共情。
从前她没有太大概念，她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这些年来，婆母一直教导他们自立自强，不管男女都一样。
小米现在是东山集团财务总监，是旧社会找到自我的成功案例，她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可能一开始会有些难，一旦步入正轨，就会越走越顺利。到时候人家不会在意你是什么出身，人家只会信任你，尊重你。”
她想到的是正面榜样，婆母林氏的一生。
但在这个时期的倭国发表此类言论，简直在鸡同鸭讲。
年轻姑娘立即就不认同了。
“不，你以为武士太太就很好当吗？我告诉你，难度不比你说的那些小。”
姑娘选择忽视大家惊异的眼神，坚定地点头。
“是的，身为太太，我们必须满足相公一切要求，武士可以不用对婚姻忠贞，还可以公然拥有不同的情妇，但太太却不能干涉。可假如我婚后敢对相公不忠，那一定会被乱刀砍死！”
好像嫌大家还不够惊悚，一旁的中年浪人一直在点头。
“不光这样，武士是大和最优异的存在，遇到困境和羞辱时，他们必须优雅从容地死去。所以武士切腹时，武士太太也必须自戕跟随！”
“什么？”
这下不是惊悚，简直要了命了。
宋国好些年轻人听了都跳起来。
成亲后日子严苛已经不能忍，怎么连生命都不自由？
“这样可怕，还不如做平民呢，起码不用殉葬！”
“听到没有？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小米以为听到这个，姑娘应该会对嫁给武士望而却步了。
没想到她显然是知情的，并且早已经做好了觉悟。
“不错，切腹是只有武士才有资格表达忠贞的死亡方法，武士妻子是没有同等荣誉的，她们只被允许砍头自戕！”
“得！”
林桑觉得不用说下去了。
这姑娘比谁都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执意要走这条路。
只能说军国主义的荼毒不分男女老少，民众已经被洗脑得厉害。
或者说，平民的日子实在太凄惨，明知前方的岔路都充满荆棘，有人也要选择听起来相对平坦的那一条。
“好啦，今天的活做完了，大家领完晚餐就散了吧。”
林桑叫回自己的人。
大家不在一个次元，再聊下去简直是浪费生命。
“贵客，那么工作的事情？”
见林桑要走，有两个人最关心。一个是浪人，还有就是年轻女孩。
林桑坚定摇头。
“我们这里的活暂时没有合适两位的。”
“这样啊——”
浪人没再说什么，他领完晚餐就走了。
女孩没有立即取领自己的那一份，她看了林桑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开去领食物。
她的眼神里分明充斥着不甘和怨怪。
林桑摇摇头，这两人都是目标坚定的人物，没有她的帮助，估计也能通过其他途径实现目标。
小米却不这样想。
这些年身为女子，身为婆母的儿媳和学生，她的日子比谁都幸福。她也是妇联的一员，这些年在宋国，她跟姐妹们不知道帮助多少女子走出困境，实现自我。
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好，自己也很好，那种幸福感是踏实的。
所以她也想帮帮同样身为女子的倭国同胞。
“娘，你看那姑娘——”
看孩子们的眼神，好些都充满同情。
都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但这跟林桑从前出手帮助的弱势群体都不一样。这不是姑娘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民族的困境。
哪怕到了千年之后，这个民族令人窒息的风尚同样没有得到改善。
除非灭了整个种族，否则做什么都白搭。
林桑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岔开话题。
“她的困境你们帮不了的，谁都没办法。”林桑一句话总结。
“好啦——”她拍拍手，“你们还有时间操心别人，还不如想想接下去我们自己该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老师你是说——？”有人不解。
他们工作不是很顺利吗？大家勘测出来了，小小的倭岛藏银量竟敢相当惊人，足够他们开采一百年！
要知道消息传回去，官家都乐疯了，当即给他们追加一大笔开采专款，说是让他们在外头吃好点。
在倭国还有什么可吃的，难道要开一家庆丰楼倭岛分店？
“老师肯定不是说这个！”
有几个脑回路跟上林桑的。
“应该是说那些武士吧？今天我们打跑了一伙，明天说不定还有第二第三伙，开矿期间，可能会有人没完没了骚扰我们。”
“不错。”
小中放下一直紧紧抱着的手臂。
“就算跟天皇达成协议也没用，因为宫里随时在更新换代，新上台的天皇，也一定会寻衅生事，拿我们立威。”
“啊！”
大家这才真的意识到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没法安生了？”
这鬼地方！
见孩子们一下陷入沮丧，林老师又给他们打气。
“好啦，都打起精神。往好处想，上一任天皇下台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省下好大一笔买地的费用。”
“这算什么好处？这任天皇没了，还有下一任呐！”
有人没想通，也有人明白过来。
“啊，我知道了，既然天皇更换频率这样高，那我们不用对任何一届负责。也就是说，只要能熬过他们，就算是空手套白狼，这不等于免费拿到了开采权么？”
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说这些都是公款，节省下来也落不到他们口袋里。
但孩子们一想到能为国家节省财政，也兴致高涨。这确实是窒息风气下唯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可是，”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就算这样，我们开个矿还要被不断骚扰，虽然那些武士打不过我们，但这样下去很麻烦啊，还不如花钱买个清净。”
有人这样想，有人表示不同意。
“你说得轻巧，一届届天皇走马灯似的，你想花钱，也得找到正主啊。”
是呀，拿到圣旨了又怎么样？
一旦换届，前头谈妥的一切都成了空文。到时候钱给出去了，新上任的天皇又翻脸不认账，这钱花得冤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