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年纪太小，现在讲任何道理对他们来说都是废话。
林桑也不打算费那个口舌。
况且，灌再多鸡汤，还不如被社会毒打一顿来得有效。
看苦荞那孩子就知道了。
林桑带上双胞胎，找到了十八村的林家。
十八村她很久没来了，整个村子变化天翻地覆。
整个村子都盖上了新瓦房，有三层小楼的，也有自己家那种四合院式的。
只有林家没盖新房。
还是因着女儿要出嫁，小粟爹娘将房子里外翻新了一下。
林桑到的时候，苦荞带着几个弟弟正在数钱。
“我这个月又攒了两吊钱，我看再存半年，到了秋天里，我们就能攒够盖新房的钱了。”
村里一栋栋锃亮的新房包裹着自家的小矮屋。
苦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从前年起不知道怎么了，越看越难受。
“我也要攒钱，盖阿嬢家那样的大合院！”
苦荞突然发下宏愿。
从那天以后，他就开始省吃俭用，拼命做工。
弟弟小麦也在数自己攒的铜板。
他不像哥哥那么乐观。
“就算攒到秋天，那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要盖阿嬢那样的合院是不可能了，隔壁的独栋小楼我看倒是可以来一栋。”
苦荞数了又数，算了又算，好像还真是弟弟说的那么回事。
“哎，都怪我，赚得太少了。再怎么省，每月还是只有两吊钱。”
他既想盖大房子，又想快点动手，简直不能再等一年。
“算了，秋天就动手，这几个月我再想想办法。”苦荞咬咬牙，“我们家里弟弟妹妹多，还是得盖合院才够住。”
大不了他找家银号做个抵押贷款。
睦州的马记银号，在全国都有分号。
听说阿嬢也占着三成股呢。虽然阿嬢说了，有困难找她，但这一次，苦荞并不打算麻烦阿嬢。
门外的林桑碰巧听见这几句话，顿时感到自己来对了。
她一左一右牵着双胞胎的手走进去。
“苦荞你们几个打算贷款，怎么不来找我呀？”
孩子们听见阿嬢声音，一下站起来。
“阿嬢，你怎么来了？”大家脸上都写着惊喜，尤其是苦荞。
阿嬢可是个大忙人，一直在外面奔忙，甚至有时候都不在国内。
而且连着有两年不曾回老家过年了，这次回来阿嬢也一天都没闲着。
阿娘这样忙竟然抽空来看他们，苦荞几个高兴坏了。
“快，阿嬢快坐。”
苦荞拿出板凳，擦了又擦。又有小的几个倒水过来：“阿嬢喝茶！”
林桑失笑。
“都坐下，这是干什么呢？都把阿嬢当客人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忽视林家的孩子了。
林桑掏出钱包，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苦荞赶紧摆手：“阿嬢这是做什么，这次回来，不是已经给我们带礼物了吗？”
年前林桑是给小辈送了年礼，都是些吃的用的，几乎全村孩子都有。
被苦荞这样一说，林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礼物是礼物，红包是红包，阿嬢给的，谁都不许推辞。”
阿嬢突然对他们好好啊，孩子们小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
“谢谢阿嬢！”
孩子们有的对着她鞠躬，有的还大着胆子过来抱抱她。
林桑抚了抚几个小一些的脑袋，转向苦荞。
小粟出嫁后，苦荞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上一辈的靠不住，他现在就是家里主心骨。
林桑已经拿他当大人一样商量事情。
“阿嬢这次来有两件事，一是你们打算贷款的事，我听见了。正好马记银号推出一款新产品，理财加免息贷款的活动，我觉得适合你们。”
林桑微笑看着苦荞，果然见他嘴角扬起笑容。
“阿嬢，你说真的么？贷款，还能免息？”
林桑笑着点头。
“自然真的，诓你做什么？”
其实这款产品是林桑刚刚想到的。
这些年，她看到了苦荞这孩子的成长，他不再是那个自封皇亲国戚的蛀虫，而是长成了一个自立自强的少年。
林桑有心帮他，却又不想伤了孩子自尊。
而且她怕无偿的帮助，又养出孩子们的惰性。
好不容易孩子长进了，总不能又倒退回去吧？
林桑刚才在门外静静站了半天，快速设计出一款新产品。
以鼓励顾客存款的模式，用产生的利息去抵扣贷款利息。
当然，这个理念在经济学上是不符合市场规律的，她设计出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盈利，而是像助学基金一样，帮助有需要的孩子。
她富得流油，马家更是富可敌国，他们积累的财富八辈子都花不完，而且还在日进斗金。
马大元七十几高龄了，可是他拼搏惯了，根本停不下脚步。
他一边日夜捞金一边发出感慨。
“林东家，你那里有什么好法子能帮帮乡里乡亲么？不养成依赖又不伤人自尊的那种。”
财物对他只是个数字而已，他的人生已经到达了顶峰。
接下来图什么呢？只能做些有意义的事。
林桑知道，刚刚出炉的这款新产品一定合马东家心意。
而眼前的年轻孩子显然需要这份帮助。
苦荞感受到了阿嬢的善意。
“这，阿嬢，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他又是兴奋，又是局促地挠着脑袋。
阿嬢帮他省下的可是一大笔利息啊，他不知道该如何谢阿嬢。
林桑见状，将身后两个孙子拉了出来。
“你别觉得过意不去，阿嬢这里还有事要找你帮忙。”
苦荞早看见了。
一进门，他就发现两个小外甥一直在偷偷朝他看。
这倒是奇了，苦荞第一次见这俩孩子垂头丧气的模样。早知道他每次见他们都是飞扬跋扈的，难道是做错事，被阿嬢批评了？
果然，阿嬢将两孩子往自己跟前一塞。
“阿嬢求你一件事，你明天出去上班的时候，把这俩小子也带上。你干什么活，他们就干什么。你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
“什么？！”
苦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些年他做的是房屋的装修工作，拌浆抹灰之类的，敲敲打打，搬搬扛扛，可都是体力活。
情况阿嬢也都了解，她不会以为这两个小屁娃能做这些体力活吧？
结果阿嬢还真是这样想的。
“对，我知道，就是这些。要不是敲敲打打，搬搬扛扛，还不让这俩小子去了！”
看着阿嬢的眼神，苦荞懂了。
这俩娃娃果然是犯错误了，做阿奶的用这种方式在让两个孩子成长起来呢。
苦荞顿时想到自己当初。
当初要不是姐姐决定不管自己，他彻底没了依靠，加上阿奶的那几顿大棒，他也不能真正懂事独立。
那他怕是到了今天，依然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小混账。
苦荞眯起眼睛打量眼前两个外甥。
这是大堂姐小米的双胞胎儿子，苦荞自然认得。
大堂姐怕是太纵容孩子了，这俩娃平日里确实有些霸道。
看着他们，苦荞不由想到自己。
然后脸红了。
他突然抬头问阿嬢：“阿嬢，我过去是不是很混账啊？”